木芙蓉该开了吧。
我说,去西湖看木芙蓉吧。女友说,下雨呢。下雨可以打伞,再说江南的秋雨,是下不大的。那就,去吧。
地铁龙翔桥见。
天气阴沉,铅灰色的天空下着小雨,是江南的秋天的雨。我们去曲院风荷,因公园比较开阔。
在曲院风荷处的肯德基点两杯咖啡,窗外凄风冷雨,窗内却感觉不到寒冷。我笑的很大声,女友嗔怪我打扰了邻座。想必我是平时收敛惯的人,与好友在一起,就会原形毕露的。
想到与孩子在一起,也是放浪形骸的笑,而不自知。有一次,那人问,里里,你怎么在傻笑。里里说,妈妈才傻笑呢。一屋子人听了,都笑的前俯后仰。原来孩子是大人的复印件。
女友说,出去走走吧。她喜欢喜欢边走边喝。
细雨,水波,对岸的桥,那是苏堤六桥之中北边的第一座,映波桥。桥面倒映在秋水中,影影淖淖,很迷人。
我们并未打伞,只是戴着帽子,或不戴,让江南的雨亲吻我们的脸庞。
湖面一阵风把头发吹乱了,笑的我呀。牙不好,好在笑容。
木芙蓉开了一些,大部分还是花骨朵。木芙蓉开在水边,在岸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木芙蓉就是这样的伊人吧。
雨水打湿了花,像一个刚刚哭过的女子,却并没有深秋的落寞。
雨水把花打落了,在水里,在岸边。捡一朵别再头上。
后来,又按原路返回,离开曲院风荷,细雨中步行一个小时,经西泠桥、过断桥,到龙翔桥地铁附近晚餐。
暮色中的西湖,人不多,也不少,有人在夜跑。
去一家小店吃饭。两个人点一份,份量足够。酱油卤鸡爪惊艳,想下次再去吃。酱油炒饭鲜美,第一次吃用这么多酱油炒的米饭。剩下一点酱油炒饭也打包了。
我保存了菜单,那是一种对时间的挽留和记忆。
我们轮流请客,不致造成双方的负担。赚的多的买单多一些,一般年长的赚的多,男性较女性赚的多。
张爱玲和炎樱一起吃饭,也是Aa制的,国人的习俗做不到Aa制,轮流请客其实也是一种Aa制,但是多了人情之美。
如今不管是自己花钱,还是对方花钱,会省着花。节省是一种美德。
但吃饭不买单的男人,在我这是不存在的。包括婚姻里不养家,连一个家庭日常生活费都装聋作哑的男人。
小红说,女孩子出来约会,洗头洗澡化妆换衣香水全套,足足两个小时。男人出来,洗澡。深以为然。
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和人。变,就是不变。人之间的感情,有时看愿不愿意,有时看值不值得。
有的朋友是不停的找你索取,索取你的时间、精力、关注。
有的朋友是来成全你的,至少某个点上互相激发。
在湖边,想起人的缘分,明人、宋人、晋人。有一二知己的人是幸运的,是完全精神性的,一场雪、一片月,一个出发。
1. 不期而遇,湖心亭看雪
西湖之美,晴不如雨,雨不如夜,夜不如雪,雪不如月中之雪,最佳者湖心亭看雪。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余拏 一作:余挐)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在晚明的一个夜晚,晚上八点左右,作者去西湖看雪。同行的只一个烧茶的童子,一个摇船的船夫,估计与这两人没法进行心灵对话。
很孤独,但不是没着没落的孤独,不然怎会大晚上起心动念去看雪,冷都要冷死。
湖上竟然有两个男人,在喝酒。一问,才知客居在此。
同是天涯沦落人。
每个人都是一个岛屿,是孤岛。但是岛屿与岛屿会相遇,只是相遇,就让人心灵振颤。
茫茫人海,淼淼宇宙,偶然相遇的两人,在一个雪夜成为了暂时的,并不可替代的知己,是多么值得流泪的事情,哪怕相遇只有几秒钟。
这种偶遇,必须是突如其来的,没有目的性的。
2.寻而得遇 承天寺夜游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
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哪怕只是看月亮,也需要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不会有内心戏,想些有的没的,就很放松。
就像今晚我们在湖边步行,我一路蹦哒着,伸腿,跳跃,转圈圈,缓解脖子酸疼。人也仿佛成了一滴雨,润、透。
一个人就难免有顾忌,怕人以为我是神经病,或对面走来一个男人,他还以为我在跳给他看呢。
就像我的孩子,总说,“妈妈,你看我。”“妈妈,我棒吧。”“妈妈,你再陪我几天去杭州?”
就像退休的老人,拿着不菲的退休金,住着很大的房子,每天随心安排自己的生活。但还是孤独的,谁又不需要陪伴呢。就会去拍拍抖音,做做兼职,或,来个黄昏恋。却一个不慎被骗去好几万。
3.寻而不遇,雪夜访戴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最近喜欢看手机地图,我称之为『地图旅行]绍兴到嵊州,90公里。半夜12点出发,早上8点到达。一小时10多公里,坐船。如今坐车一小时60公里,所以绍兴到嵊州,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有些事是需要一个契机的,比如一场雪轻易就瓦解你的防备,一场微醉让你彻底打开自己。最好是湖北的糯米高粱白,或酒吧的金汤力,或浙江的黄酒,能让人微醺,微醉的一切。
发酒疯壮胆去,小船划了一夜,酒醒就罢了。一夜风雪,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也许戴安道并未走进过王徽之的内心世界,两人只是泛泛之交,于是,他不曾敲门,不敢冒昧。
仰慕一个人,未必要让他知道,未必要上前抱大腿。很多语言交流是无效的,甚至是伤人的。心领神会最好,但是常常南辕北撤。
一点自傲,一点自卑,让他尽兴而返。
这种兴致,这种浪漫,让他风流千古。
兴,是一种没有目的性的,不委屈的快乐。一委屈就无法尽兴了。
兴,是一种天真。
小孩子容易兴高采烈,天然的天真,成人往往故作天真。
湖心亭看雪,不期而遇。
承天寺夜游,寻而得遇。
雪夜访戴,寻而不遇。
最喜欢承天寺夜游,因为总有一个张怀民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你。那个一起半夜不睡,一拍即合,一起看月亮的人。且看月亮是不花钱的,所以可以随时随地的,不用特别计划的。
总会想起那晚的月色。不管是雪色,月色,你是第三种绝色。
今日,我依然行走在西湖边,拥抱着让我疲惫,梦想,悲伤,眷念的江南,未曾被命运所抛弃,怎么能不热泪盈眶呢。
遇,或者不遇,出发就是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