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寻找文字传奇的旅程
5. 古文字寻踪(上)
文明催生了文字,文字又张开臂膀托起文明。五大古文明必定与五大古文字伴生伴长,文字发祥的时间应该与文明基本同步。
此外,约在3000年前,趁着楔形文字和埃及象形文字走向衰亡的时机,生活在地中海东岸、今天黎巴嫩一带的腓尼基人,以两者为借鉴创造出腓尼基字母,然后被希腊人接受改造为古希腊字母,继而发展成拉丁字母和斯拉夫字母,最终变成了西方各民族目前仍在使用的字母文字。
世界文字出现的时间大体时间参见下图所示。由于文字是一套共享的符号,这些符号对应的意义需要让大家普遍接受并认同,所以文字发祥是一个较为缓慢的过程,且不具确切的时间节点。图中标注的年份只是一个与文明同步的概略数字。
著名语言学家索绪尔有个颇经典的说法:世界语言文字都可以分为两大类,即“表意文字”和“表音文字”,分别与语言的音或义相关联,因为任何语言都没有第三种要素。索老师的意思是讲,既然文字是语言的记录,那么,一种文字如果根据语言的意义构造字形,那就是表意文字,例如汉语的“字”(寓意:屋内产子);如果它根据语言的声音来构造字形,则是表音文字,例如英语的“Word”(音如:卧尔得)。当然,正如我们在序言里讲过的那样,作为三大古文字之一的中国汉字,属于“意音文字”范畴,即表意兼表音,例如汉字里也大量存在的形声字。
反过来讲,文字并非从来就是语言的记录。例如,中国汉字就不是为记录汉语而生。文字和语言在最初是两个不同的系统。只是在发展过程中,多数文字都从表意走上了表音(或者表意兼表音),即记录语言的道路。即使是中国汉字,自先秦时期的《诗经》之后,也有了可以对应于语言诵读的方式。发展到现代,创造出一种完全表音的符号系统——汉语拼音,虽然它只是一种辅助汉字读音的工具。
我们研究文字出于个人业余爱好。以这张图以及索老师对文字的划分为线索,期待能深入古文明实地考察实物,亲眼目睹它们的芳容,窥探它们的表意或表音特征,以及从表意向表音转化的过程,以便尽快进入本书的正题,分别讲述其来龙去脉和发展演变的趣味史话。
古文字寻踪的第一站,首先从两河流域楔形文字开始。
底格里斯与幼发拉底,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最为古老,它今天的位置就在西亚古称“肥沃新月地带”的伊拉克境内。
两河流域从来就是战争的“火药库”,古文明虽已荡然无存,伊拉克战争却始终未能平息,临近的叙利亚又重开战火,至今不通舟楫。
谋划好久,准备换到土耳其去碰碰运气。毕竟,土耳其在两河的上游,是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的发源地。从安卡拉到伊斯坦布尔,自西向南再向东,在安纳托尼亚高原划了一个圈,也没有找到楔形文字的踪影。后来才知道,全怪我们在土国的探索脚步不够深入。
沮丧之余,突然想起了博物馆。果不其然,第二年在英国伦敦的大英博物馆,我们亲自拍摄到了真实的楔形文字,而且是在博物馆的亚述馆。古代亚述的地理位置在两河流域的中游,也在伊拉克境内。冥冥之中,造物主把我们带到了亚述,而不是楔形文字的发源地、两河下游的苏美尔,这与楔形文字的释读者罗林森被称为“亚述学之父”,两者间绝非偶然的巧合。
亚述馆入口左右立着神兽——人首带翼公牛,来自尼姆鲁德的亚述纳西拔二世的王宫,是大英博物馆的镇馆宝物。这种被亚述人称为“拉玛苏(Lamassu)”的守护神兽都有5条腿,保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姿态。在我们眼中,它们似乎在护卫楔形文字。
楔形文字就在亚述馆猎狮浮雕附近。古代亚述的猎狮被视为王者的运动,是君主保护子民的象征。大英博物馆收藏的猎狮浮雕描绘的是亚述最后一位伟大国王亚述巴尼拔的狩猎生活,专为他的尼尼微宫殿创作。此地出现楔形文字就可以得到合理解释。
我们终于看到了楔形文字的真实模样:它的一笔一画,就像钉头或箭头,所以也叫“钉头文字”或“箭头字”,拉丁语正好由cuneus(楔子)和forma(形状)两个单词构成。仔细观察亚述的楔形文字“钉头钉脑”的模样,它早就褪去了“象形”的外衣,看不出与语言的意义还有什么联系,显然那时已不是完全的表意文字。
我们在博物馆明确获知,两河文明“城头频频变幻大王旗”,轮番遭受希腊亚历山大帝国、萨珊波斯、罗马帝国的冲击和占领,直到公元7世纪阿拉伯人打残拜占廷,原生态的文明灰飞烟灭,原生态的楔形文字和它们的后裔无迹可寻,这才是更沮丧的事。
第二站埃及象形文字寻踪相对容易。
一提埃及,人们就会想起两个几乎无人不晓的不朽象征:巍峨的金字塔和静静流淌的尼罗河。我们正是从尼罗河上游的阿斯旺大坝出发,如同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侦探波洛先生那样,乘坐豪华游船沿尼罗河顺流而下,纵贯埃及直达下游开罗附近的金字塔。
金字塔和尼罗河不会讲述历史。保存古埃及象形文字,方尖碑和神庙功不可没。
方尖碑是古埃及帝国权力的象征,通常成对竖立在神庙前两旁。碑的外形呈尖顶方柱状,由下而上逐渐缩小,顶端形似金字塔尖。1798年,拿破仑远征埃及,法国远征军在开罗一处神庙附近发现后来被称作“埃及艳后之针”的方尖碑,第一次惊讶地看到埃及象形文字,比发现著名的罗塞塔石碑还要早一年。现在,它已被掠夺者搬到了伦敦泰晤士河北岸,使泰晤士河的历史向前延伸了3000年。
我们只好在卢克索的卡纳克神庙继续寻找方尖碑。据说,目前全世界仅存方尖碑29座,卡纳克神庙内(大侦探波洛在《尼罗河的惨案》差点被石头砸中的那座神庙)就有2座。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哈特谢普苏特女法老所立的方尖碑,高29米,重323吨,是埃及境内最高的方尖碑。方尖碑上清晰地刻写着埃及象形文字。
文字的成功破译使我们在3400多年以后,还能够读得懂方尖碑上的铭文:“她为她的父亲阿蒙——两片土地王座之主,建造她的纪念物,为他用南方的坚硬花岗石建造了两个大方尖碑,它们的表面镀上了全世界最好的金子。当太阳在它们之间升起时,从尼罗河的两岸看去,它们的光芒照耀着大地。”
纵贯尼罗河的沿途,从阿布辛贝神庙、菲莱神庙、康恩波神庙、荷鲁斯神庙,直到卢克索的卡纳克神庙,在神庙的石柱上、顶棚上、墙壁上,到处都看到了神秘的象形文字。
埃及象形文字包括圣书体、僧侣体和通俗体三种。象形文字一般指圣书体,主要用在比较庄重的场合,多见于神庙、方尖碑和金字塔的铭文雕刻。僧侣体书写在纸草上,相当于汉字的行书或草书,世俗体则是对僧侣体的简化。
圣书体象形文字呈现为小小的象形图画,如鸟、蛇、人物、绳索、兵器等等,就像今天电脑上的小图标,有的还用椭圆框围住。从名称判断,它应该是以形表意。这也一直也误导了文字界的志士能人对它的释读,始终摸不到正确的路径。其实,古埃及文字的“象形”与中国汉字的“象形”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它同样不是完全的表意文字。
非常遗憾,与两河文明相似,公元前525年,西亚地区崛起的波斯人向北非扩张攻占了古埃及。之后,埃及又被希腊人、罗马人和阿拉伯人相继征服,古埃及文明淹没在历史的长河。公元391年,最后的象形文字被刻写在遥远南方的一座神殿,似乎在为古埃及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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