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镜中人说话,问他能不能改变自己的态度。”
——迈克尔·杰克逊的歌曲《镜中人》
在生命中,我们早晚有一天会了解到,与知名电视剧集《X档案》的台词相反的,真理“并不”在“外面”。没有人会满足我们的需求,没有人会让我们快乐,也没有人该为我们所受的伤负责。
在外四处寻找之后,我们终于了解到,我们所有生活经验的因和果只可能存在于一个地方——我们的心中。在灵魂的演化过程中,经历幻灭之后,我们要经历的下一步就是我所谓的“内省”阶段。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女儿塔拉才五岁。她喜欢画人,而且画的主要是小女孩。她通常把小女孩画得比房子还大。塔拉似乎把自己看得很伟大,这一点从她的画可以看得出来,但随着她与外在环境的互动越来越密切,她可能很快就会失去这种“伟大感”。
她会把房子越画越大,而把小女孩越画越小。这让我想起自己五岁时发生的一件事。那是天气很好的一天,我坐在人行道的边缘。忽然,我注意到外在的世界,觉得世界好巨大,而相对地,我自己则显得很渺小。我还记得当时被忧郁笼罩的感觉,几秒钟前还存在于心中的幸福平静感,一点一滴地消失了。
现在再回头看这件事,我相信当时的悲伤是因为“梦醒了”,我注意到外在的环境,心中却失去了一些东西。我也清楚地知道,是在这件事之后,我才慢慢注意到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事——像家人的情绪变化,朋友在我的世界中占有的一定地位,以及感到世界在一天天扩展,等等。事实上,我跟外在世界的接触越来越频繁,而从前只是隐约感受到的渺小感,现在已经成了我对自己的真实看法。与外在世界的接触,让我不断追求越来越大的目标,这也许是为了找回小时候拥有,后来却失去的“全能感”。然而,没有一项成就或胜利能够满足我的渴望,而我最后不得不相信从前的“渺小感”是对的,我自己一点重要性都没有,只不过是宇宙中小小的一个点而已。
亲密关系让你必须再次面对那种渺小的感觉,并驱使你了解真正的自己。在“内省”阶段,这样的过程将会非常剧烈,因为虽然这是亲密关系中最难应付的一个阶段,它却能带给你无价的礼物——那就是灵魂。从小我的观念中解放出来的灵魂,将在这个阶段展翅高飞,展现出它真正的力量。现在你也许在想象,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是藏不住的,因为灵魂的光芒会以令人振奋的、戏剧化的方式划破黑暗,就算是最美丽的日出,跟这样的光芒一比,也就像是手电筒的光一样暗淡了。事实上,一般人在这个阶段的体验,是恰恰相反的。这也是我相信这是亲密关系中最困难的阶段的原因。
内省阶段所包含的陷阱,比其他阶段都多。这听起来可能不怎么令人振奋,尤其是当你想到之前的“月晕现象”和“幻灭”阶段已经有很多要努力的了。我想向读者(以及我自己)保证,内省阶段并不是亲密关系的终点,除非你希望它是。有时候亲密关系必须结束,因为它已变成一种虐待,或因为两人处在瓶颈状态已经太久了。也可能因为两个人已经达成共识,是该向前迈进的时候了,只不过,是各走各的。我并不认为亲密关系应该持续一辈子。但是如果在你的内心里,希望现在的亲密关系或生活现状能够持续下去,那么,也许本章的内容能够给你一些灵感。
一、好的,不好的,丑陋的……和神圣的
“既然要爱,就要爱他的全部。”
——克里斯多福·孟
让我们来复习一下亲密关系的历程:以下这个简单的图表(图五),描述了一个人在与伴侣变得愈来愈亲近时所经历的阶段。
一个人有可能度过了亲密关系的前三个阶段,却仍不明白在灵魂的层次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亲身的经验就是这样。如果你不愿意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继续忍受不愉快的经验而享受愉快的时光,日子一样可以过。就算你在前几个阶段都已充分利用机会,也不保证你能够顺利地度过下一个阶段,不过你的成功概率确实可能增加。当你在幻灭阶段将自己磨炼成为沟通专家并能平静面对痛苦之后,你会变得更成熟、更自觉。在你进入内省阶段时,这个因素会对你非常有帮助。但内省阶段有其独特的元素,是在其他阶段所没有的,因为亲密关系的精神生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从前的观念是,有好人和坏人的存在,对错都是绝对的,而婚姻则是一人贡献一半。虽然要改掉这些观念很难,但我还是慢慢开始相信,除非我能对亲密关系中的所有事情百分之百负责,否则我永远不可能快乐。而且,如果我不愿意面对自己心里的所有事,我就没办法达到完全负责的目标。
内省是检视自己内在所有想法和感觉的过程,其终极目标是让你能和自己内在的事物和平相处,并且用爱来面对它们。在这个过程中,你也会发现,在追求快乐的时候,是哪些事让你产生了好人与坏人、对与错以及一人一半的想法。在内省的时候,如果你没有决心,你心中负面的部分就会投射到你外在的亲密关系中。你的伴侣会自然而然地接收你心中丑恶的事物。然后你就只剩下这几个选择:逃避这些丑恶的事物、试着毁灭它们,或把它们从你生命中排除掉(你知道这样会把谁也一并排除吧!)。有一件事是很确定的,如果无法承认这些丑恶的事物是你的一部分,你就没办法去爱它们,因为你无法爱跟你无关的事物。
诚心检视反映在伴侣身上的你的内心世界,可以让你真正地、心平气和地了解你自己。即使你所发现的事物,一开始可能显得丑陋不堪,它却也让你得到了一个机会去了解,在你心中,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去爱的。爱能让从前你觉得丑陋的事物也转变成爱。对自己百分之百地负责,不但能让你的亲密关系起死回生,还能让一部分的你——你认为早已死去或从未存在过的那部分——也活过来。
让我们再回头看看“亲密关系是一人贡献一半”这个古老神话。亲密关系是不能一人一半的,因为这表示你只需付出百分之五十的努力,也就是说你只有一半的时间在为亲密关系努力及付出。这样是不够的。如果你相信对亲密关系你只需负一半的责任,那么即使你能付出百分之百,实际付出的却也只有百分之五十。既然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你内心世界的投射,你将会发现伴侣也只付出百分之五十,这样一来,你们两人都会坚持自己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那一份,却指责对方不肯尽全力。
在内省阶段,你将有机会去了解到你和伴侣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你会发现,你对待伴侣的方式事实上就是你对待自己的方式。你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接受并整合自己不好的那一面,停止争执并提供支持,在伴侣有无力感时诚心地鼓励他/她,并且在相处时保持明辨是非的态度。不要让自己变成迫害者,不要好坏不分;要给予伴侣力量但不是同情,和伴侣分担人类共有的空虚感。
内省的阶段让我们了解的信息是:你对伴侣付出什么,就是对自己付出什么。这个信息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用星星的碎片写出的一样鲜明。
一旦进入了这个阶段,你就会遇上最使人衰弱的偏差行为,那就是自我放逐
二、自我放逐
“没有人会注意,也没有人会关心。真悲哀,没错,事情就是这样。”
——《小熊维尼》中驴子屹耳
在大家都忘了他的生日时说的话。基本上,我们在亲密关系中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是无止境地追逐需求,如果有必要就操纵他人,能拿什么就尽量拿,并在其他方法都失败时选择妥协;第二条路是借由以下的方法来了解真正的自己:放弃期望,用沟通来达成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以及永远把自己与伴侣的快乐一并当作优先的选择。大部分的人都时常在这两种方法之间游走。但如果我们顺着第一条路——也就是注重个人需求的路——不断走下去的话,我们就会对伴侣有所要求,会与伴侣争吵,或试着控制对方等,但需求还是不会得到满足,而我们的气馁、沮丧感也就与日俱增。最后这一定会造成“自我放逐”的行为。
如果你在小时候曾经遇到十分深重的沮丧感,让你认为不管怎么努力,你都无法让周遭的人来满足你的需求,那么你可能会干脆选择放弃。从那一刻起,你就会认为,你所有的努力最后都是白费,你会想:努力试着引起别人注意,试着赢得别人的赞许,试着让别人邀请你成为他们的一分子,试着赢得别人的爱……这一切有什么用吗?干脆放弃并且希望别人都不会来打扰你好了。自我放逐的程度,会因不同类型的人而不同。
既然你没有得什么心理、精神或生理上的重大疾病,这就表示你早已发展出应付心碎的方法。在情感上疏远没有满足你需求的人,让你得以免于心碎。在否认、遗忘创伤之后,你又站了起来,并且适应了新的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希望需求能够得到满足,只要你能够找到对的人就可以了——也许是借由卓越的成就、不断的努力,或纯粹只是走运。在青少年时期,你寻求自我肯定及重要性的对象可能是伙伴团体。成年之后,你寻求满足的方式可能转为和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建立亲密关系、寻求精神导师、努力工作、信仰宗教、社交生活、创业或干脆当一个寻求灵性提升的流浪者。
不管用哪一种方式,有一天你很有可能又会有想放弃这个“爱的来源”的念头。当强烈的无力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把放弃当作一个聪明的甚至是救人一命的抉择。最能让人有这种念头的,正是亲密关系,因为亲密关系能让人回想起最深刻的生活体验。你和伴侣越亲近,就越可能想起小时候的无力感——这种感觉的形成,是因为你相信自己不够重要,所以妈妈、爸爸或其他家人才不爱你。
绝大多数的亲密关系都会让人多多少少有失败的感觉,因而觉得非常气馁。爱和接受所带来的温情,也许十分缺乏;两人之间的交谈也许缺乏生气、没有益处,就算是能诚心沟通的人也一样。也许空气中弥漫着困惑,也许方向感已经迷失或混淆了。在这种时刻,你心里也许会浮出一个声音,对你说着连你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的念头:“也许一切都结束了。”
当我和妻子遇到看似无法穿越的墙壁时,有好几次我也曾经听到这种令人沮丧的声音。虽然只要假以时日,我们就能突破这道墙,而到达更美好的境界,但下一次我们再遇到墙壁时,这个声音会变得更有说服力,而沮丧与无力感也变得更加真实。这是因为在解决了一个阶段的沮丧与无力感之后,我们就已经为即将到来的更深沉、更具破坏力的下一个阶段做好了准备。
在亲密关系中,因为失败和无力感而想要放弃的这种经验,是一个清楚的指标,表示内省的过程已经开始了。这是大揭秘的时刻,偶像和理想将会瓦解,疑惑会增加,幻想则会消散。如果你是把伴侣当作提供你个人满足的工具,那么你现在就很可能会下一个结论,认为你要不就是选错了人,要不就是爱的火花已经熄灭了——总而言之,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但如果你把亲密关系当作学习无条件的爱的途径,那么你的决心就能让你渡过“不可能的难关”,而体验到更美好的快乐和亲密。
在这个阶段,有一些关卡确实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潜意识中的陷阱好像数也数不清,而你的努力好像都是白费。要想突破这些看似固若金汤的障碍,我们必须学会“穿墙而过”的艺术。
三、穿墙而过
“石墙并不构成监狱,铁栅也不构成牢笼。”
——理查德·劳雷斯
当我的婚姻第一次走到这个阶段时,我不禁开始严重怀疑亲密关系是不是都注定了要失败。即使我和妻子在爱、亲密、信任和尊敬等方面都大有进步,我们的亲密关系还是有陷于停滞状态的倾向。日常的例行事务、潜意识的习惯,再加上逃避冲突的倾向,经常企图在我们之间制造嫌隙。同时我也认识一些并不逃避反而选择冲突的夫妻,他们觉得权力斗争比死气沉沉还来得好些。最后我发现我和伴侣之间这道坚固如山的障碍已经把我逼得无路可退了。于是,我不得不开始思考,是不是亲密关系都不能长久,还是我选错了人,再不然就是有什么事是我必须学习的——而且要快!
用我父母的亲密关系来做借鉴是没有用处的。小时候我家里很穷,父母有八个孩子要养,还曾经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而分隔两地,再加上来自社会及宗教的压力,以及酗酒的问题,考虑到所有的因素,他们还能维持住婚姻,真的已经很不简单了。他们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我很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穿越两人之间的墙壁。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段时间,他们几乎不和对方说话,还分房睡。
几年前,我曾在报纸上读到一篇文章,说北美洲的婚姻中最大的秘密就是有许多夫妻是分房睡的。我从这篇文章中得到了一点邪恶的快感,庆幸虽然我和妻子之间有些问题,但还没有到分房睡的程度。不过我的小小快感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我了解到如果我不能克服这种停滞状态以及想要放弃的念头,光靠我的骄傲是无法挽救我们的亲密关系的。我必须回答几个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在亲密关系中想要越来越亲近是那么困难呢?为什么我老是遇到障碍,而且觉得自己很失败呢?我该怎么突破这道墙壁呢?
你可能也有同样的经验,也许是在亲密关系上,或工作、创造力、灵性和对自己的感觉等方面。以下是“被墙困住的生活”所具有的一些症状:
难以捉摸的倦怠感。
无聊。
精神、心理或生理上的疲倦。
生病。
困惑或失去重心。
对大部分事物都失去兴趣,特别是对伴侣。
有放纵自己从事不需动脑的娱乐或追求感官享受的倾向,甚至成瘾。
上瘾的行为变本加厉。
过度的幻想或做白日梦。
性生活死气沉沉(包括性功能障碍)。
令人沮丧的无价值感。
排斥伴侣或觉得被伴侣排斥。
外遇或三角关系。
想逃离、放弃,甚至想死。
沮丧,对生活失去热情,或觉得自己或亲密关系已经燃烧殆尽。
忙碌——你很忙或伴侣很忙,这样能让你们很自然地避免花时间在一起。
自我放逐,觉得不管你怎么做都不能改变什么。
其中一方诉请离婚。
其中一方想杀死对方。
在内省阶段中遇到无形的墙时,生活可能会变得十分艰难。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人类似乎有让困境更加恶化的倾向,因为我们会用最不健康的方式来面对逆境。人们会这样做,有一个主要原因是,当一个人被墙壁挡住去路时,他/她总会认为亲密关系出现了无法补救的问题。通常就是在这种时刻,案主会对我说,一开始决定和对方结婚就是个错误。以下是他们所提出的一些解释:
我没有真的爱过他,就连我们刚认识时也没有。
我跟她结婚只是因为厌烦了约会。
他事实上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热情。
我们结婚的理由,没有一个是对的。
她刚好出现在我失恋、心情低落的时候。事实上我仍然爱着安妮。
我以为他跟我结了婚、安定下来之后会改变。
我是中了她的计才会娶她。
我们结婚的时候,两个人都太年轻了。
是双方父母逼我们结婚的。
除了她就没有别的人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所以我只好娶她。
我结婚只是为了逃离我的家人,不管嫁给谁都好。
上面这些理由虽然说辞不同,但所传达的信息却是相同的,那就是:这是个错误,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结婚。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当初与另一半交往的原因放马后炮。有些人并不后悔结婚,而只是对目前的亲密关系不满,他们的抱怨往往是这样的:
我已经不爱他了。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火花了。
我觉得好像跟我妈住在一起一样!
我们没有什么共同的活动了。他整天看报,我则是看电视。
我觉得我好像嫁给了爸爸。
我们的亲密关系让我有幽闭恐惧感——我觉得不能呼吸!
我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话了。
我厌烦了老是当牺牲奉献的一方!
她已经不是我娶的那个女人了。
喂,性爱怎么不见了?
爱火已经熄灭了,我想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哪里做错了?
以上这些叙述,让人不难感觉到,在亲密关系遇到墙壁时所造成的深切的失望、挫折和倦怠感。不管两个人在社交场合,如派对、工作场所或聚会时表现得多有活力,只有在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才能真正看出两人的亲密关系到底处在怎样的停滞状态。停滞、死气沉沉、缺乏兴趣或燃烧殆尽的感觉是亲密关系遇到墙壁时最早出现的信号,这时候我们必须开始内省——或“寻找灵魂”——才能让亲密关系继续成长。
如果你现在就身处这种情形,或是将来遇到的时候,你必须非常谨慎地选择响应的方式。也许这说法很难让人相信,其实亲密关系出现停滞状态,意味着你的生活即将发生很大的变化,变得更好。我在亲密关系、工作、友谊,以及自我成长等方面,都度过了许多被墙所困的日子——所以我对这道障碍的一砖一瓦都非常熟悉。我发现,要在墙的阴影下过多久,总是由一个选择来决定。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有选择权的:我可以留下来继续受苦,或者溜之大吉——跑!快跑啊!最后我才了解,我其实不必一再逃离亲密关系、辞职或逃离让我觉得受到阻碍的事物。有一条路可以“穿越”障碍,它是一个选择,是在我身处两难处境之外的另一条路。要充分了解这个选择,让我们先来看看这道“墙壁”到底是什么。我给这道墙起了个名字,叫作“受害者监牢”。
四、受害者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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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感觉,“受害者”这个词让我很不舒服,因为它让我联想到虚弱、无助和恐惧,而我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有这些感觉。然而这是我能想到的词当中,最适合解释为什么在旁观者看起来很容易解决的问题,却能让当局者身陷其中而走不出来。当遇到一个问题的时候,你只能用三种身份来看待它。史蒂芬·卡普曼设计了一个简单的模型,叫作“戏剧三角形”(the Drama Triangle)。我采用了这个模型的基本概念,并对它做了小小的修改来配合本书的内容。
(见图六)遇到问题的时候,你首先会采取的位置是“受害者”,即使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受害者也必须与庞大的力量对抗,但是除非有外如果这个问题不存在,我会有怎样的感觉?
力“奇迹般地”出现来帮助受害者,否则单凭自己的力量,受害者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受害者经常觉得被问题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到完全瘫痪的地步。还有其他指标可以让你知道你已经成了受害者:恐惧、自悲自怜、有抱怨的倾向,或觉得自己被当成代罪羔羊——为了你不曾犯下的错而受罚。受害者的其他特征,在图表上有详尽的描述。当一个受害者,实在是一点也不好玩。处在受害者的位置,不管时间长短,都会让你害怕再次受到不平等待遇、被处罚以及其他形式的牺牲。毕竟,一个受害者除了被牺牲以外,还能对自己的生命有什么期望呢?
于是,人类处理问题的机制会驱使你采取一个比较好的位置来处理你的问题。这时候,“迫害者”的角色就登场了。心存责怪、自认优越、追求完美的迫害者会愤怒地设法逃离痛苦,于是他会把问题怪罪到别人的头上。只要你可以找到人来怪罪,就可以不被惩罚——至少可以暂时躲一下。这在运动竞赛中经常发生。输的那一队(受害者)通常会非常懊恼(迫害者)。你会看到他们责怪裁判不公,攻击对方球队中他们认为“作弊”的球员,或是批评自己的队友所犯的错误。但是最后,每个队员都必须把计分板上的败绩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路走回更衣室。进到更衣室后,受害者会扪心自问,并且责怪自己“表现不够好”,不能让球队得到胜利。
但是你为什么要迫害自己呢?纯粹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人可以怪了,而迫害自己可以让你不必感受当受害者的悲惨。你是否曾经在犯错的时候抽自己嘴巴或打自己的头呢?你会不会因为一个小疏忽而骂自己笨,或对自己骂个不停?这就是你心中的迫害者在压抑你心中的受害者,同时也驱策你进步。坚持完美主义的迫害者认为,受害者的不完美是所有悲惨之事的肇因。愤怒则让你得以否认所有痛苦感觉的存在,而强迫心中的受害者站起来继续努力追求进步。迫害者用理直气壮的态度来鼓舞自己,让自己跟软弱的受害者保持距离。
但是即使这样,你仍然过得很惨。虽然有些人并不介意一直活在愤怒和严苛的完美主义之中,但大部分的人还是希望过得快乐一点。这也就是“拯救者”现身的时候了。现在想象一下,如果你觉得肩膀酸痛,你会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可能会用手找到酸痛的位置,并且按摩那里。如果酸痛真的很严重,也许你会找别人来帮你按摩。你也可能会寻求脊椎按摩师、物理治疗师或医生的帮助。
你并不知道造成酸痛的原因,但你会试着改善酸痛的情形。而当你在寻求解决方法时,你可能会偶尔抱怨一下(受害者),甚至对造成酸痛的可能原因——像是枕头或床垫太软——生气(迫害者)。
但是你现在最关心的事是把酸痛治好(拯救者),因为你只想让痛苦消失——即使你永远不会知道造成痛苦的原因。
我们心中的拯救者所做的事,就是努力地让我们处在没有痛苦也没有问题的理想境界。拯救者最正面的态度,是除了同情受害者之外,也同情迫害者,并提供有益的忠告。身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慈善者,拯救者会牺牲奉献,“随传随到”,好像他自己都没有需要处理的问题。拯救者会用分析、周密的计划、容忍和卓越的道德感,来帮助受害者站起来并继续向前走似的。拯救者乐观地相信,受害者有一天一定能恢复独立,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拯救者总是努力地设法平息迫害者的愤怒与不满。许多人都不明白,其实拯救者的态度才是让受害者保持软弱无助,且让迫害者得以放纵脾气的原因。有受害者和迫害者的存在,拯救者的存在才有其必要。
当生活中出现问题时,你可能会在“受害者监牢”里不断转换角色,在选定自己的角色之后,再借助周遭的人来填补另外两个空缺。有时候你会改变角色,而使得另一个或另两个人也跟着玩起大风吹游戏。不论何种方式,你都会体验到自己心中同时存在监牢中的三个角色,或看到这几个角色投射在外在的世界。举个例子来说,有一天早上我醒来时觉得肩膀很酸(问题)。我爬下床,喃喃自语地抱怨(受害者)。在我走往浴室的途中,我开始对自己的身体生气(迫害者),并且开始猛力按摩肩膀(迫害者/拯救者)。洗澡的时候,我用热水冲肩膀冲了很久(拯救者)。洗好之后,我坐在床上向妻子抱怨(受害者),然后妻子开始替我按摩肩膀(现在她成了我的拯救者),并且对我说一定是床太软的关系(迫害者),应该换一个新的(拯救者)。接着我打了电话给几个专业的“拯救者”——按摩师和脊椎按摩师,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接受他们的治疗。就这样,我让自己一直待在“受害者”的位置。但是,至少我是一个有诚意的受害者吧!我注意自己的身体,而且用我认为合适的方式来照顾它,包括吃止痛药、用肌肉松弛剂(拯救者)以及寻求更多的专业治疗。一位草药医师小小地批评我(拯救者/迫害者)运动过度,而且糙米吃得不够。
然后,有一天我去找一位物理治疗师。很巧,这位治疗师有不寻常的直觉,你猜她对我说了什么?她说我的问题并不在肩膀,而是胆囊的问题,是胆囊透过某些组织与肌肉间的奇怪关联而影响到我的肩膀。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我都让这位物理治疗师来治疗我的胆囊。在经过长期治疗之后,她对我说,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就她看来,问题的原因是在心理层面。她建议我去找心理咨询人员谈谈。“等一等,”我心想,“我自己就是心理咨询人员啊!”在肩膀酸痛了四个月,看遍各种医生之后,我又回到了原点。这期间我所想的只是怎样让身体恢复正常,却忽略了身体的信息——身体要告诉我一些重要的事,疼痛只不过是引起我注意的方法而已!
在亲密关系的内省阶段,你有机会了解到问题其实只是个指标,它指出远比受苦的人本身还要重大的事物。你得到了离开“受害者监牢”,并且了解真正自己的机会。问题是,当到达内省的阶段时,你往往已经由于不断的角色转换而无法集中注意力,而且身心俱疲。到这个时候,你已经完全把内心的监牢投射到亲密关系上了。换句话说,你现在把亲密关系看作监牢。
在这个时候,你的拯救者往往已经非常疲惫了,只要看看你自己或伴侣就可以知道——你们其中一人已经又累又失望,再也没办法为了“让亲密关系成功”而付出了。当你们对望的时候,其中一人可能会立刻变成迫害者,因为只要一看到对方就觉得讨厌。另外一人则很可能用沉默或明说的方式,来抱怨(受害者)对方缺乏关怀、热情、沟通,或不关心两人的感情现状。还有些时候,其中一人怎样也不肯承认有问题存在(拯救者),而让另一人觉得自己好像被施恩惠、不被倾听、被忽视或被遗弃(受害者)。这却也是你们向对方寻求慰藉(拯救者)的时刻。
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月晕现象”的阶段就有迹可循了,只不过当时被浪漫冲昏头的你,一定会否认或忽视这些警告。
而到了“幻灭”的阶段,扮演受害者、迫害者或拯救者的倾向会变得更明显,但你的响应方式往往倾向于用操纵的力量来改变对方,而不是为自己的“受害者监牢”模式负责。如果是这样,那么等到“内省”的阶段,一切似乎都显得太迟了。你可能早已深陷在无益的互动模式里,在你的受害者监牢里建起保护自己的壕沟(或自我麻痹),而安于这种舒适状态,很快你就会相信,除了分手,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事实上,你是有另一条路可以选的。
我曾经体验过脱离监牢之后的墙外的生活。我并不是以懂得公式的拯救者的身份来说这句话的。亲密关系是没有公式的,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没有哪一种方法可以适用于所有人。不过,虽然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但还是有一些原则是共通的。这些原则如下:
1.要解决问题,必须先跳脱问题的框架。
2.所有的问题,其实都是经过伪装的礼物和宝贵经验。
3.你所看到的每件事,都是你内心世界的投射。
4.每个人都有能力为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事百分之百负责。
5.自由并非来自答案,而是来自问题。
6.没有什么问题是大到爱无法解决的。
(以上六点具体应该如何理解,接下来继续为大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