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卖”的手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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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去上班的路上，与一位推着自行车的手艺人擦身而过，他那特意加宽的自行车后座两旁放了偌大的两个竹筐，车座上倒也还放着一个，连我都有些担心起来这样做车子的稳固性和安全性了。不过，若是当真在民间举办一个什么物品堆叠大赛，高手是绝对数不过来的。我特意放慢脚步观察这老爷子一番。颇有意思的是，我并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也不叫卖，车把上仅仅挂了一个黄色小铜锣，右手扣住一个小木棍，时不时地敲击铜锣，继而发出“铛铛”的声音，声音并没想象中的那样清脆，很明显，这口铜锣是有些年岁了的。

我已经记不清那位老人的相貌了，想的起来的东西便也只有他那平淡低调的棕土色上衣了，外貌什么的我猜他同其他人大同小异，定是长了一张你到那个年龄也会如此五官相貌的脸，所以也不在脑海里深究。让我一直在意的便是他的三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现在想想，必定是知情者知的玩意儿吧。即使绞尽脑汁，我也回想不出当时关于其他东西的情景了，我想我的思绪当时定是被那个小铜锣给全部吸了进去，才会如此健忘的。

其实，真的细数过来，这种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并不少见，有些是不愿放弃如此手艺的长者，有些则是孤身投入其中的年轻人，愿为如此事业投入满腔热血，但像那种从不“叫卖”的手艺人倒是鲜能见到的。

在我的儿时记忆里，这样的手艺人确实是有的，譬如，我们家乡有自家产酱油米醋之类佐料的手艺人，他们外出售卖的方式便是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然后同样是在车把上，挂着一个木头雕刻而成的类似圆柱体的东西，里面有一小半是挖空的，或许发明这个的人是借鉴了现代的物理传声原理，拿一个稍微重些的实心小木棍在“圆柱体”上面敲击，那声音便能传好远好远。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便顽皮地冲屋子里的爷爷喊“爷爷，爷爷，快听，快听，卖酱油的又来了！”我那时还会刻意模仿木棒敲击“圆柱体”发出的“梆梆梆”声给爷爷听，经常逗得爷爷大笑。

他们并不像是那些走街串巷卖糖葫芦与油条糖糕之类的手艺人，他们从不“叫卖”，只是用他们自己传承下来的方式售卖自己的商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实在是死板呆滞，但又不得不说，或许正是因为这些手艺人的死板才得以让这些人类的伟大遗产幸以保存，从这一点来看，这远比很多“实干家”来的更伟大一些。

上一次我去爷爷家，我问爷爷关于那个酱油手艺人的事，爷爷说，好久没有再见到那个老头儿了，上一次爷爷打他的酱油大概有好多年了，可从那之后，那老头儿同那“梆梆梆”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了。

爷爷那时对我说，或许是家里的手艺不做了吧，也可能是那老头儿死掉了吧。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里“咯噔”一颤。爷爷说“毕竟人老了，哪一会说不定就走了。不过那老头儿家的酱油可是真的香哩！”爷爷总是能够轻轻松松地从嘴里说出生死这样的事情，不同于我们，那话语自然平静地让我害怕。

或许真如爷爷所讲，那老头儿是死掉了，不过想来，人呐，终归是要死掉的，如此一来，心里倒也觉得轻松许多。说实在的，我竟然有些羡慕起那个卖酱油的老者，死后还能有人惦念着他的酱油，他的手艺。作为一个手艺人，大概也是值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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