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

窗外放了一盆仙人掌，浅绿色的盆子很小，方方正正，大约只有一个柠檬大小。

土层很浅，随意种下，是商场购物时的赠品。和它一起带回来的另几株多肉只剩空盆。除了它，有水也长，没水也长。因为好久没给它浇水，细长的枝条越发低矮，弯了腰，鞠躬低头，没有一点精神头，但它还是通体翠绿，筷子粗细的茎上布满绒绒的小刺，密密麻麻，正是一种抵御的姿态。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假如对物质的追求可以像仙人掌对水的要求那样，就能够活得海阔天空。

原来也常用这样的话勉励自己或者别人。但现在看来，这句话很奇怪，不是仙人掌对水没有渴求，而是因为生活的环境实在恶劣。没有水是一个实事，而它又无力改变环境，所以生命委屈求全，在黄沙与暴晒的晴空下，韬光养晦，唱出一种别具一格的调子。这是仙人掌的幸运还是它的悲哀呢？

如果说是幸运，这种幸运往往让人避之不及；如果说是悲哀，又让人不能全然肯定。

医院的墙根下放着一盆仙人掌，土盆糊上泥巴，越发上不得台面。看起来被丢弃得久了，盆子已经失去原色。球茎型的仙人掌撑得圆鼓鼓，两片巴掌大的肥厚叶片茁壮地伸出来。北方的雨水常来滋润，阳光也不是恒久热烈得让人难耐。它饱涨起来，布满尖刺的叶片上开了两朵美丽的花，花瓣轻薄，堆叠在一起，白色就有了质感，近乎象牙色，又有些发青，水灵灵的娇嫩。让人想起《霓裳羽衣曲》，想起月下白玉兰，想起受不得委屈的双眸，清亮透彻的眼波。有人脚步匆忙，没有留意；有人蹲下身子，想触摸花瓣，又突然停下来，收回手指。

沙漠是仙人掌的故乡，遥想那里也一定会在某个季节，开放出美丽的花朵。不是因为雨水多少，而因为这就是它的本色。

任何人都是时代的影子，也都有自己的选择，随波逐流，还是特立独行，永远像是一个谜，又像答案清晰的题解。假如仙人掌可以选择，也许会选择成为玫瑰，也许会选择成为丁香，也许会选择成为令人艳羡的金桂。然而它并没有多大权力。它是仙人掌，最好丢掉幻想，既承受缺水的沙丘，命运的坎坷，也坦然接受幸运的垂爱。

仙人掌微微笑着，不回答，在无水的干涸里鞠躬沉默，也在薰风里绽开娇嫩的花瓣，绝代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