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去年此刻,抖音上爆火的梗:XX没有爱情的文案,搭配上一段悲伤的bgm嘛?可能没有多少人记得了,俗套的段落来去匆匆,只有真正有内涵和价值的故事才经得起时光的洗礼,熠熠生辉。而今天,我想用第三人称的视角,为大家讲述一个武汉爱情故事。
1916年12月25日,陈怀民出生在江苏镇江一个军人家庭。他的父亲陈子祥,曾参加过黄花岗起义。父亲为他取名“天民”,后来他改名为“怀民”,寓意有所作为,爱国怀民。
陈怀民从小白天在学校念书,晚上就跟随父亲学武。15岁那年,他曾参加全国少年武术大赛,获得冠军。在他的成长历程中,家国动乱,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陈怀民和同学们忧心如焚,寝食难安,几个人乘车赶到南京,看见南京大中学生正在抗日大游行,开展请愿活动,陈怀民一行当即加入请愿队伍。
9月28日,南京、上海两地学生五千余人,冒雨请愿。蒋介石被迫和请愿学生见面,对他们训示道:“应用冷静的头脑、热烈的血,以应付国难,如果浮躁气太甚,不过加增国耻而已。”
次日凌晨,第19路军军长蔡廷锴通电全国,宣布与日军在上海正式交火,决心守土,绝不退缩。陈怀民在报纸上看到消息,非常震惊,与哥哥陈天和等人随即前往上海,投笔从戎加入义勇军,与日寇决一死战。蔡廷锴有一天到阵地视察,正遇到一群学生兵。陈怀民当即问道:“长官,日本飞机如此猖狂,给我军民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为什么我们不发展自己的空间呢?如果建立空军部队,我第一个报名。”
1932年,陈怀民得到消息:国民党中央航空学校要招收飞行员。他兴奋地报了名,经过考试和体检,其他条件都合格,唯在考试“对眼睛”时,他落选了。他不甘心,回到镇江后刻苦练习“对眼睛”,1933年1月,陈怀民如愿考入杭州筑桥中央航空学校。
经过三年严格系统的训练,陈怀民各科成绩优等。美国教官对同学们说:“陈怀民将来无疑是中国最优秀的飞行员。”陈怀民日后的表现,没有辜负教官的期待。
除了学习科目出众,陈怀民的体育成绩也出类拔萃,他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多次代表航校参加杭州地区篮球比赛。对篮球的热爱,也让他在1935年一次去浙江大学参加篮球比赛时,与该校的学生王璐璐结缘。
一对彼此倾慕的青年男女,就此在心中绽放出爱情之花。王璐璐出生在一个有钱人家,她的父亲是银行家。王璐璐是父母的独生女,也是个篮球迷。
浙江大学篮球场上举行的比赛,她从来不错过。陈怀民在赛场上的表现,她十分关注,而且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此后,陈怀民多次到浙江大学去看王璐璐。陈怀民所在的航校,禁止外人进出,王璐璐无法到航校去见陈怀民。因此,每次会面总是陈怀民去找王璐璐。一来二去,两个年轻人成为情侣,缘定三生。
1935年底,中央航校第五期学员快要毕业了。中央航校根据蒋介石、宋美龄的指示,举行隆重的恳亲大会。
陈怀民的父亲陈子祥、母亲魏静诚应邀参加恳亲会,见到了蒋介石和宋美龄。蒋介石对他们说:“你们家真是父亲英雄儿好汉。”陈怀民毕业后,编入中国空军从1936年1月开始,陈怀民就告别王璐璐离开杭州,去了南昌。王璐璐给陈怀民写过几封信,陈怀民也给王璐璐回了信。鸿雁传书,一对彼此倾慕的年轻人互诉衷肠。
1937年,“七七事变”后,空军第四大队接到命令,即将调往河南周家口,参加保卫华北的战斗。恰在此时,王璐璐到南昌来看望陈怀民。陈怀民对王璐璐说:“说心里话,我很爱你。我也知道,你也很喜欢我。但是我们的爱情与国家、民族的兴衰紧密相连。我们部队马上要调往华北打仗……我们一旦上了前线,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我一牺牲,你就苦了。因此,我们此次相会,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生逢乱世,在国仇家恨面前,这对苦命的情侣不能长相厮守。深明大义的王璐璐自然明白,她不可能留在陈怀民的身边。这天晚上,他们畅谈到晚上11点。陈怀民把上级的通知简要告诉了王璐璐,要她过两天就回到杭州去。
临别之际,王璐璐送给陈怀民一套景德镇的茶壶,并叫工匠在上面烧制了几个字:“天民吾兄惠存,妹璐璐敬赠。”这个茶壶如今还存放在北京的军事博物馆,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什么是爱情呢?或许并不是休息日相伴去哪儿游玩,更应该是彼此不见的日子为彼此带来多一份的力量,这跨越时空的思念才是爱情最动人的注脚。
此后,这对战乱中的情侣天各一方,陈怀民到华北后,基地几次移动,王璐璐给陈怀民的几封信,他一封也没有收到。陈怀民也给王璐璐写过上10封信,因战乱、邮路不畅,这些信件也都未能送到王璐璐的手中。
两个互相思念的年轻人,就此失去了联系。
1937年8月14日,中国空军对日作战,陈怀民第一次参加空战。空军飞行员驾驶战机向敌机猛烈开火,打得敌机难以招架,中弹坠落。随后,陈怀民多次参加空战,战功赫赫,有“空军勇士”之称。
9月19日,三十多架日机入侵南京上空,陈怀民再次驾驶战机升空与敌人展开战斗。激战中,陈怀民的飞机被日机包围。他以一敌四,击落一架敌机。他的飞机也被敌人击中,油箱起火,机体受伤。
为了保全战机,在离地面百余米时他停掉螺旋桨开始滑翔,在一块平地上迫降。飞机撞在一棵大树上,陈怀民被弹出座舱。陈怀民鼻梁骨折断,两只眼珠被挤出来,胸部、肩部受了伤。陈怀民醒过来,发觉眼珠不在眼眶里,连忙用手将眼珠按进眼眶里。
当地乡民纷纷赶来将他救下,随后陈怀民被送往南京中央医院,数万群众夹道欢送。第二天宋美龄来到医院看望受伤住院的陈怀民,宋美龄握着他的手说:“陈怀民先生,你是中国空军的骄傲,是了不起的英雄”。
陈怀民身受重伤,经过三个多月的治疗,直到12月30日才复原出院。不久,陈怀民所在的空军第四大队受命前往武汉。1938年初,陈怀民的父母及其他亲人也从江苏镇江流亡到武汉。从湖南长沙湘雅医院出院后,陈怀民也回到了武汉。
重伤初愈,空军当局本来想派他当教官。但他认为,中国空军的实力本就不强大,他如果脱离了作战部队,未免是一种损失。伤愈之后,陈怀民又驾驶战机飞上蓝天,多次与敌机作战。
1938年3月底的一天,王璐璐从一位熟人那里,听说陈怀民因伤住在湖南湘雅医院,于是请假到长沙去看望陈怀民。不料到了长沙,医院医护人员告诉她,陈怀民到武汉去了。
王璐璐又匆匆赶往武汉,终于见到了心上人。王璐璐千里迢迢来看陈怀民,让他大受感动。他对王璐璐提议,一起去逛街。陈怀民看中了一件漂亮旗袍,买下来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陈怀民说:“这件衣服是我买给你的唯一纪念品,如果我跟日本人打仗牺牲了,你就把它永远珍藏在身边。你看到这件衣服,就像看到了我一样。”
战场之上生死难料,听到心上人的此番肺腑告白,王璐璐低头哭起来了。到了第4天,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武汉,离开了陈怀民。
王璐璐离开武汉后,一天深夜,陈怀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写了一首思念王璐璐的新诗:“为你,我爱恋发狂,为你,相思成疯你不知。今生能否再见你?我只愿在你唇边再沾,那我一生也幸福。”
从前车马很慢,时光缓缓一升只够爱一人。家国离乱,他们的爱情只能藏在心间、写在纸上,通过一封封不知道对方能否收到的信件,来表达彼此的相思。告别了心上人,很快陈怀民就再次驾驶战机冲上战场,可惜这一次他未能平安归来。
抗战初期,中国空军在与日本空军的战斗中,伤亡很高。空军航校的学员,半数战死,殉国殉职。当时,如果一名空军战士能在不断的空战中活6个月,就是“高龄”了。他们每一次驾驶飞机冲上蓝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战斗。
1938年4月,中国军队与日军在山东台儿庄展开了一场激战。为了支援地面部队的作战,陈怀民多次驾驶战机参加战斗。
4月中旬,陈怀民在归德上空与敌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他一连打下3架敌机,在与第4架敌机作战时,因机翼与敌机对撞,紧急迫降。这次空战,他的右腿被敌人子弹击中,他凭着过硬的驾驶技术,使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机场。
4月28日晚上,陈怀民回家看望父母。在家里与父母坐了两个多小时后,他掏出1块银元,对母亲魏静诚说:“妈,这几天日军常来武汉,我们部队24小时都处在临战状态,我随时都有可能升空作战。这块银元给你,你喜欢吃什么东西,自己上街去买。”
随后,他就返回部队。父母望着儿子出门的身影,他们没有料到,这是生死之别。当天深夜,陈怀民写下遗言:
“我很想把自己的心情向父母亲讲讲。我怕他们难受,又怕他们为我的安全担心。打仗就有牺牲,说不定哪一天我的飞机被日机击落……如果我牺牲了,切望父母节哀,也希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继续投身抗日,直到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4月29日下午,日军第12航空大队闯入武汉上空。“四二九”空战打响,中国空军第四航空大队起飞迎敌。这次空战,中国空军击落敌机21架,50名日军飞行员丧生。中国空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方损失飞机11架。
陈怀民驾驶战机被敌机包围,油箱中弹起火,飞机冒着烟向下栽去,他也被敌人的子弹击中。电光石火之间,陈怀民驾驶飞机撞向敌机,两架飞机剧烈碰撞后顿时燃烧起火,坠入长江之中。
中国空军战士驾驶战机猛烈撞击敌机,与敌人同归于尽!在长江两岸仰首观战的人群之中,有陈怀民的父亲陈子祥和家人。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是撞敌机的英雄。
陈怀民驾驶受损的战机撞向敌机,壮烈殉国,年仅22岁。消息飞遍大江南北,他的壮举震撼全国,激励了军民抗战的士气。冯玉祥将军闻讯感慨不已,当即挥毫题诗,为中国空军鼓劲呐喊。
5月6日,航空委员会代表慰问陈怀民烈士家属。陈子祥对儿子壮烈殉国,既悲伤又自豪。老人紧紧握住代表的手说:“怀民之死,颇得其所,惜其为国家尽力太少……”
战斗结束后,各界群众自发组织起来寻找英雄遗骸。陈怀民从三千米高空直坠长江,身体陷入江底泥沙之中。直到6月3日,烈士的遗体才浮出水面,被当地渔民发现。遗体打捞上来,其手腕上的空军手表背后,刻的正是陈怀民的名字。
远方的爱人王璐璐在报纸上得知陈怀民牺牲的消息,当即昏倒在地。后来她到武汉奔丧,得知陈怀民牺牲的详细经过,受到刺激。在5月底的一天傍晚,王璐璐独自一人来到江边,然后纵身跳入波涛滚滚的江中,为爱殉情。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其实我很不理解选择自尽的人,如果连死亡都不怕那么还有什么挫折是不能面对的呢?但这一次,我懂得了她的选择,并致以崇高的敬意,这就是纯粹的爱情,是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
1938年6月5日,在汉口总商会举行空军殉国烈士追悼大会,沉痛悼念包括陈怀民在内的四位空军烈士。庄严肃穆的灵堂内外,摆放着层层叠叠的花圈。四位烈士的遗像前,摆满了挽联。
应社会各界请求,汉口一元路附近的小街被命名为陈怀民路,以纪念陈怀民烈士,他的家乡镇江市也将其出生的地方,命名为怀民村。陈怀民烈士的忠骨初葬于武汉青山,后迁葬于武昌卓刀泉阵亡将士公墓。
蓝天无情殁英雄,青山有幸埋忠骨。生命的价值不以长短来衡量,这段超越爱情的故事将在无数人的传颂中历久弥新,在尊重中赢得更多尊重。
所以,武汉是有爱情的,有你侬我侬的温度,更有壮志凌云的豪情,纵然底色悲凉,依然摄人心魄,去陈怀民路走走吧,或许看到蓝天白云之上依稀有着战机滑翔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