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云第二十九章度荒挖野菜忙

冬去春来。春过后,大地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冰雪融化,草木萌发,各种花次第开放。再过两个月,燕子翩然归来。燕子归来。可雪月春花难掩知青生活的困窘。农民与知青点的粮食不够吃的。好在春天里可以去挖野菜当粮食的替代品。

春天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可以说是粮荒时,那度荒还须度荒菜,1974年春节过去了,童年最喜欢的大年过去了,又是一年春来到。

母亲洗着碗说:“年好过,春难熬呀。春天正是一年中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不多油也很少呀。真是一年的度荒时。度荒还须度荒菜呀。”我知道,母亲所说的度荒菜就是立春后的可吃的田野里的野菜。

身为县合作社工厂的团委书记的父亲正看报纸,我父亲接过话头说:”我给你们读一段。报纸上说,我国正值经济困难时期,可广大的亚非拉阶级弟兄比我们更困难,要支持!我们农村在乡下的 一日三餐要简单。为了节约粮食,也为了丰富餐桌,可挖野菜。你母亲说得对,张雪,去挖野菜。”

于是,我与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跟着知青在野地里采集野菜。那时的春天,原野上的野菜种类很多。因而挖野菜但是我们儿童时的重要项目。不过,童年的记忆总是经过岁月的过滤,总是沉淀下浪漫的亮丽,那苦涩的岁月也打下暖色的底色。那时的挖野菜其实是一件快乐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二羔便约我到田里去割春草。吃过早饭,人们便走到田野,背着背筐,手里拿着铲子,在田野里撒起了欢。

春天的田野真好看,也让人舒畅。春天风是温暖的,吹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吹面不寒杨柳风“如母亲的手抚摸着你。吹皱了一池春水,二月春风似剪刀剪出了柳芽,还把剪刀按在春燕的尾巴上随着燕子 的斜飞轻点水面,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与二羔拿薄薄的瓦片比赛着看谁滑得远,那瓦片顺着我们斜斜的力道,在水面上飞快地跳跃 着一路向前飞滑,如飞鱼一样在水面上绽开个个美丽的水纹。

走到田间,草色绿绿的,草软绵绵的,厚实的草甸,躺在上面,看着云洁净地如棉絮,自由地云卷云舒。男孩子是好动的,在草甸上学着电影少林寺里武打镜头,打几趟拳,踢几趟腿,惊得草丛中的蛐蛐停止了歌唱,从草丛中掠飞过一两只小鸟。

放眼看春天的原野,春天一旦跨到地平线这边来,大地便换了一番风景,明朗又朦胧。它日日夜夜散发着一种气息,就像青年人身体散发出的气息。清新的、充沛的、诱-惑而撩人的,这是生命本身的气息。大地的肌肤--泥土,松软而柔和;树枝再不抽搐,软软地在空中自由舒展,那纤细的枝稍无风时也颤悠悠地摇动,诏唤着一个万物萌芽的季节的到来。湖水因为春潮涨满,仿佛与天更近;静静的云,说不清在天上还是在水里……

我最欢喜田畔的杨柳,尤其欢喜初染鹅黄的嫩柳。每逢早春时节,看见苏醒了的杨柳枝上挂了细珠,带了隐隐的青色而“遥看近却无”的时候,我心中便充满了一种狂喜。我们爬上树,在树枝上撸那嫩嫩的柳芽,有点结巴的小军说:“那……那……嫩黄的如米粒大小……的柳芽,用热水一焯,用盐水一拌,味苦……苦……可爽口,我妈……妈说还消内火哩。”

我心中似乎只知道春,我想起有文化的洪诗老师说过:“春来了!不要放过!赶快设法招待它,享乐它,永远留住它。别的三季在我都当作春的预备,或待春的休息时间,全然不曾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与意义。”

二羔蹦蹦跳跳地说:“挖野菜喽!”我笑着巴结地说:“你是个很有见识的我们的孩子头,您认识很多能吃的野菜哩。”二羔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就你小子最会说。”

春日里,清晨的阳光已经流泻出丝丝暖意,我们走进田野开始挖野菜,忽然我眼前顿觉一亮——一株娇嫩淡绿的蒲公英很漂亮。眼前这株蒲公英,细小的叶片正闪烁着淡绿柔美的光晕。日渐壮硕的叶片在清晨的阳光和露水里晶莹闪烁铺展着锯齿般细小的叶片正朝我微笑呢。

我拔它出来。仔细观察。是一颗极平凡的卑微的小草,茎直立,粗壮,具条棱及绿色或紫红色色条,多分枝;枝条斜升或开展。全株被白色疏软毛,我折断,含白色乳汁。根直叶铺散,呈莲座状,叶片倒卵状披针形或线状披针形,有一巴掌大小,像裂开羽毛,有数齿,顶端稍钝头或尖,基部渐狭细成柄,无毛或有蛛丝状细软毛。开着舌状花鲜黄色的花,花茎比叶短或等长。

我问二羔能吃吗。二羔说:“这叫婆婆丁,可以吃哩。味苦中带点甜。听人说,它还可以消肿哩。”

我看着这颗婆婆丁,心中却想象出它一生的画面:夏日,绿肥红瘦之际,又要将栉风沐雨培育出的无数种子散放出去,让它们带着自己的梦想,飘向海角天涯。仲夏,蒲公英的花盘开始脱落,形成了一个洁白色的绒球,不消几天光景,阵阵微风之中,洁白的绒球飞出无数张“小伞”,飘向空中,借着风力飞向遥远的天际…它都要熬过严酷的隆冬,待到春风骀荡之时,率先破土而出,在无人问津之中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

幼小的我把童年的工作当成了玩,把婆婆丁放入菜蓝中继续挖野菜。又找一兔儿萱,青色,叶披绒毛,锯齿状。放入口中,味酸酸的。还找到一种叫苦苦芽,也叫苦力芽春季出芽最早,它到处可以生长,耐旱耐涝,我放入口略带苦味,嫩绿柔软,清润细腻,回味香甜。

旁边的知青小红对二羔说:“这种野菜真奇妙。吃到嘴里苦苦的,接着是有点甜,是一种香甜的感觉。奇妙的野菜,奇妙的感受,呵呵,苦尽甘来,来尝一尝。”二羔吃一颗说:“俺娘说,采来后用开水烫过,再用冷水投洗,然后蘸酱凉拌吃。传统吃法是凉拌着吃。”

不过知青们挖野菜是为了充饥,民以食为天呀。她们挖的的最多的是马蜂菜,也叫马齿苋,全株无毛。茎平卧,伏地铺散,枝淡绿色或带暗红色。叶互生,叶片扁平,肥厚,似马齿状,上面暗绿色,下面淡绿色或带暗红色;叶柄粗短。花无梗,午时盛开;苞片叶状;萼片绿色,盔形;花瓣黄色,倒卵形;蒴果卵球形;种子细小,偏斜球形,黑褐色,有光泽。这种野菜我们吃得最多,也最容易找到并且量很大。不大会儿,我们就挖了多半篮子。这种野菜可以用油盐拌匀,摊到面饼里,可以做很美味的菜饼哩。

知青的姑娘还喜欢挖荠荠菜为十字花科荠菜。荠荠菜根白色。茎直立,单一或基部分枝。基生叶丛生,埃地,莲座状、叶羽状分裂,不整齐,顶片特大,叶片有毛,叶耙有翼。茎生叶狭披针形或披针形,基部箭形,抱茎,边缘有缺刻或锯齿。用热水一焯,可以包水饺或炒蛋吃哩。当然鸡蛋那么珍贵,只能用点油盐干炒着吃哩。还挖到一种野菜叫灰灰菜。菱状卵形有时嫩叶的上面有紫红色粉,下面多少有粉,边缘具不整齐锯齿;叶柄与叶片近等长。可以用面拌着蒸着吃,很当饭。很快她们挖满一大篮子欢快地回家。

二羔的喜欢睡牛棚,牛棚是孩子们快乐的天地,湿热的牛粪味与甜涩的草料味让人很受用。他弄了一幅用柚油油得锃亮的扑克,我看着他们玩得开心。可开心并不长久,却传来噩耗,传来二羔的死讯。据说他与同伴如峰骑着自行车到县城去贩卖瓜。在路上被一辆解放牌车的后斗挂住自行车的竹篓,裹入车轮下,头被车轮辗压。如峰失魂落魄地急急回家报讯。家人把他拉回来。他一家人哭泣很悲。但因为没娶亲,按农村的习俗,他还没成人,不能放族林的。因而只能草草入葬。他母亲给他置办了一身新衣鞋,他母亲把别人都赶出去,关上门,一个人悲泣着为他清洗身体,全身一寸寸地清洗,一遍遍地擦拭。很细致,不肯放过一处。清洗了个把钟头,清理净他的身体。

人们才把悲伤地不能自持的二羔母亲搀扶出来,穿衣抬入一领薄薄的棺材。几个族人抬起棺材,没有哀乐,没有灵棚,只有两个纸箱人陪伴。有的只是知青们的感怀,他家人的悲伤与家人的悲号,有的只是我们对未成年的小伙伴的哀痛与对他往日美丽的回忆,有的只是乡亲们对他的惋惜与对肇事司机的痛恨。

就这样,他被悄无声息地默默地埋在田野的空旷的土地里,孤坟一座,薄土一堆,灵幡在冷风中飘扬,萋萋衰草陪伴,冷风苦雨在他的坟前悲旋。惟独知青们凑钱为他送的花圈还是那么冷艳。

过了没多久,人们便把他淡忘,只留下淡薄的记忆。但他在亲人与我们这些小伙伴们的心里永远留着他态度很温和,转着机灵鬼点子小眼的旧影,永远沉淀着他带给我们带来快乐的生活剪影与坏坏的笑……是呀,“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歌。”愿他在天国里永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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