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好看的皮囊千千万,有趣的灵魂两百斤。我喜欢美好的事物,更爱美丽的灵魂。女生徒是太宰治收集各类女性读者寄来的日记改编而来的,当中最喜欢的还是女生徒那篇,恩,少女的日记(虽然原版是19岁,但被改成14岁了)。可爱、俏皮、随意、对生活细致入微的感受跟粉红色的少女心的结合?还有那瑰丽无端的想象。总之,特讨人喜欢。所以我看完后,什么斜阳、人间失格统统排在后面了,哈哈!
下面都是些当时看书时候标出的一些自己喜欢的文字,请君慢慢欣赏~~
早上睁开眼睛的心情是很有趣的。
好像玩捉迷藏时,动也不动地躲在漆黑的壁橱里,突然,嘎啦一声门被人拉开,光线倏地照射进来,然后听到对方大声叫道:“找到你了!”好刺眼,然后一阵怪异的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就像那种抓着和服前襟,略带羞涩的从壁橱里出来,然后气呼呼的感觉。不、不对,不是这种感觉,应该是更让人受不了的感觉。好像打开一个箱子,结果里面还有个小箱子,把小箱子打开,里面又有个小箱子,继续打开,又有箱子,再打开,还有箱子,然后,七八个箱子,全部打开后,才停止这没完没了的行为,最后出现了一个骰子般大小的箱子,轻轻地把它打开一个看,里面确实空荡荡的。有点接近这样的感觉。
说什么啪嚓张开眼睛,根本就是骗人的。我的眼睛越来越混沌,就像淀粉渐渐下沉般,然后一点一点的慢慢澄清,最后感到疲惫,整个人也为之清醒。早上总感到有点空虚。难过的事不断涌上心口,让人受不了了。讨厌!讨厌!
我最喜欢摘掉眼镜眺望远方,整个世界变得朦胧,恍如梦镜像万花筒办,感觉很棒。什么脏污都看不到,只有庞大的物体,鲜明强烈的光线映入眼帘。我也喜欢摘掉眼镜看人。人的脸庞都变得柔和、美丽、笑容可掬。摘下眼镜时,我绝不会想要和其他人发生争执,也不会口出恶言,只会默默地、茫然的发着呆。那个时候的我总觉得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善良,会安于发呆,想要撒娇,心情也变得温和许多。
我的眼睛只是大了些,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一直盯着自己双眼看,就感到相当失望。连妈妈都说我双眼无神,可以说是没有光彩的眼睛吧!一想到他像煤球,就觉得沮丧。因为这样,我觉得好惨喔!面对镜子都深切的盼望它们都能变成温润有光彩的眼睛、像是碧湖般的眼睛,或像躺在青青草原上望着天空的眼睛,可以尝尝映出白云的流动,甚至连鸟的身影都映照得清清楚楚。好想和拥有美丽双眸的人相遇。
我开始打扫屋子,边扫边哼起《唐吉坷德》,稍回过神,惊讶于平时热衷莫扎特、巴哈的我,居然也会无意识的哼唱《唐吉坷德》,这很有趣。拿起棉被时吆喝着嘿咻,打扫时哼唱着《唐吉坷德》,自己该不会变得非常糟糕了吧?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说出怎样下流的梦话?我感到非常不安。不过莫名地觉得很可笑,于是停下拿着扫把的手,一个人笑了起来。
我换上昨天新作的内衣,胸口处刺有一朵小小的白蔷薇。上衣一穿上,就看不见这朵花了,所以谁也不知道。为此,我感到相当得意。
这把雨伞是妈妈少女时代所使用的,发现这个有趣的雨伞面,我有些得意。好想拿着这把雨伞,行走在巴黎的街道。等到战争结束后,一定会流行这种梦幻般复古的雨伞,这把伞与女士外出帽应该很相配。穿上粉红色长裙、开着大襟领的衣服,带着黑娟蕾丝长手套,在有着宽帽檐的帽子上别上紫堇花,迎着深绿的季节前去巴黎的餐馆吃早餐。然后犹豫的托着腮帮子,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此时应该有个人轻拍我的肩。耳畔瞬间想起音乐,玫瑰色的华尔兹。啊!好可笑!好可笑!可惜现实中只有这老气奇怪的长柄雨伞。自己真是凄惨可怜,好像卖火柴的少女!总之,还是去拔草吧!
我很相信书上所写的东西。开始阅读一本书之后,我常会沉溺其中、信赖、同化、共鸣甚至将至融入生活之中。等到再阅读其他书时,我又立刻为之一变,呈现出另一种样貌来。窃取他人的东西,把他好好改造成自己的东西,这种狡猾是我唯一所擅长的才能。但我真的很讨厌这种狡猾,每天重复着失败,真是可耻,也许自己以后会变得稳重些。不过,从这种失败中牵强附会扯出道理,然后熟练的予以修饰,编出一套像样的理论,这似乎是悲剧戏所擅长的。
想打“本能”二字,我就好像哭。本能是我们意志无法控制的。我渐渐地从很多事上了解到了这个道理,觉得自己几乎要发狂。该怎么做才好呢?我感到很困惑,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只觉得头上似乎顶了好大一个的东西,拉着我走来走去。被拉着让我有种满足的感觉,同时又以悲伤的心情眺望着别处的感情。
我呆望着花想:这真是个好地方。能发现花的美丽的,只有爱花的人。
正因为自己是女人,所以很清楚女人的肮脏,就像晚上磨牙般地令人讨厌。那种肮脏,像玩弄金鱼后,那布满全身,怎么洗都洗不掉的鱼腥味,想到自己日复一日的散发着磁性体臭,真希望能在少女时就死亡。突然想生病,如果能换上重病,使得大量留下的汗水像瀑布般冲洗全身,身体因此变瘦的话,或许就能变得玉洁冰清。或许只要我活着,就怎样也无法逃离这样的命运。我渐渐能理解庄严的宗教意义。
回家的田间小路,实在看腻了,我已经不知道那是个怎样宁静的田庄,眼前只有树木、道路、田地。今天,就让我试着装作初来这乡下的人吧!我是神田附近一个木屐匠的女儿,出生以来第一次踏上这郊外的土地。这乡下到底看起来像什么呢?这是个很棒的幻想,一个可怜的构想。我换了一张脸,故意夸张的四下张望。走在小并木路时,仰着头,眺望着新绿枝头,小声的“哇”。过土桥时,凝视着小河川,河水倒映着我的脸,我还模仿狗汪汪叫了几声。眺望远处的田野时,眯着眼,迎着风,心神荡漾。“真好!”我喃喃的叹息着,在神社稍作休息。神社的森林很黑,我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边说着“啊!可怕、可怕!”变缩着肩,急急忙忙的穿过森林。就在我对森林外面的光亮故作惊讶、觉得万物都很新奇、心无旁骛的走在乡下的道路上时,突然觉得好寂寞。最后,我试着轻轻坐在路旁的道路上。一坐在草地上,之前雀跃的心情唰地消失,猛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安静地思考最近的自己。为什么这阵子自己变得这样差劲呢?为什么老是这样不安?我一直害怕着某个东西。
我躺在青草原上试着呼喊“爸爸”。爸爸、爸爸!晚霞的天空好漂亮,而且暮霭还是粉红色的。大概是夕阳光溶解渗透于暮霭之中,暮霭才会变成这样柔软的粉红色吧!粉红色暮霭悠悠的漂流,把我身体团团围住。发出一根根静静闪耀着微弱的粉红的光芒轻柔地触碰着我。天空也好美丽,我生平第一次想对天空鞠躬。现在我开始相信有神明存在了。天空的颜色该算什么色呢?蔷薇?火焰?彩虹?天使的羽翼?大佛院?不对,不是这样。应该更要庄严。
“我好爱这世界!”我热泪盈眶的想。注视着天空,天空慢慢改变,渐渐变成青色不停地叹息,好想褪去自己的衣裳。就在这时候,树叶和草变得透明,已看不见他们的美丽,我轻轻触摸草地。我想美丽的活下去。
啊,对了!来做洛可可。这是我自己发明的。把盘子上的火腿、蛋、芹菜、南瓜、白菜、菠菜这些厨房的剩菜全部集合起来。然后再按照颜色搭配,有技巧地排列。这既不麻烦,又很经济,尽管一点都不可口,但餐桌会被装修得热闹华丽,看起来一副很奢华的样子。蛋的底下有芹菜叶,旁边的火腿做成红色珊瑚礁。白菜的黄叶子平铺在盘子上,既像牡丹花瓣,又像羽毛扇子。绿色菠菜仿佛是牧场、湖水。把这个两三个餐盘并列在餐桌上,客人应该就毫不犹豫地想到路易王朝吧!……最近查了一下洛可可这个字,它被定义为只有华丽,空洞的装饰样式。真好笑!这真是个好的回答。美丽之下,还会有什么内容呢?纯粹的美丽,总是没有意义、无道德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因此,我喜欢洛可可。
我想,身体一直保持在井然有序的状态下,心情应该会变得轻松吧?
不过,在我对士兵的辛苦感到同情之余,却也非常羡慕他们。从厌烦的、琐碎的洪水中抽离,只渴望着睡眠,那种状态,实际上时相当干净、单纯的。光是想,就有种爽快的感觉。
肉体不理会自己的情绪,一个人自行成长,真是好难受,教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对于迅速成为大人的自己,我却什么也能做,令人难过,除了听其自然,直盯着自己变成大人外,似乎已别无他法了。好希望身体能一直都像个人偶。
所谓的痛苦、烦恼、寂寞、伤悲,这些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具体而言,就是死。
尽管我们每天这样闷闷不乐,动不动就生气,但在这期间,因失足堕落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就此了断一生的却大有人在。甚至还有人心一横就自杀了。等到悲剧酿成之后,世上的人们就会很惋惜地说:“啊!如果再活的久一点就会了解了,再更成都一点,自然就会知道了!”然而就当事者的立场而言,我们可是好痛苦、好痛苦地熬到那个时候。我们拼命的努力侧耳倾听,试图从这世上获取某些东西,反复的记取不痛不痒的教训,哎、哎地自我安慰,但我们就是长犯着可耻的过错。我们绝不是享乐主义者,若遥指那遥远的山峰,说着走到那边会有好风景的话,我们一定会照着去做,我们知道那绝对不是谎言。可此刻我们的肚子却是非常疼痛,对于腹痛,你就算看到也会视而不见,然后告诉我们:“喂喂,再忍耐下,能爬上山顶的话,就会好了。”一定有人搞错了,最坏的是你。
快要睡着时的心情,是很奇怪的,就像鲫鱼、鳗鱼用力拉扯钓线般,总觉得得有一般很重的、像铅一样的力量透过钓线在拉扯着我的头。一用力拉,我就迷迷糊糊地睡去,稍稍放松线,我又突然恢复了精神。再用力拉,我又迷糊睡去。然后再放一些线。重复个三四次后,开始被大力拉起,然后一觉到天亮。
晚安,我是一个没有王子的灰姑娘。明天,我会在东京的哪里呢?您知道吗?我们将不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