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迷宫幽灵惊鸿一现，探人心迷蝶连发三问
秦归日与庄知蝶回到了知梦堂。
陈半秋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他们了。机器仆人已经准备好了饮品。秦归日望着这个圆筒状的家伙，正滴溜溜转着煮水沏茶、煮咖啡，问庄知蝶：“上次没看见它呢！”
“哦，那时候你刚回来，我想亲自招待你嘛！平时都是Trinity负责这些琐事。”
“Trinity?不是你家里那个吗？”秦归日记得庄知蝶公寓厨房里负责厨艺、清洗与其他家务劳动的智能机器人，就叫这个名字。
“它们本来就是同一种类型的程序而已，都一样。毕竟它们不是人，没有个性，只是根据方位与启动时间不同而加以区分，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取不同的名字？”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同时打开知梦堂内部网络的秘密“后门”查看留言。
“庄哥哥，最近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人呢！”陈半秋啜了口奶茶，撅嘴道，“只有一个特别无聊的家伙，老是发一些奇怪的动态图过来，你看—”她打开图片，图像立刻以三维立体形式展开，尽是些弯弯曲曲、密密麻麻，粗细不同，、不停蠕动的各色荧光线，有的彼此相连，有的相互交叉，有的平行，似乎没什么规律，“你看嘛！好像是迷宫图案，但都走不通。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庄知蝶瞄了一眼图形，那些线条呈现孔洞交融的结构，很像蚁穴或某个不规则形状的马蜂窝。他启动图形分析，一条明黄色曲线脉冲般瞬间激发游走于整个“迷宫”中，“这些图形有个共同的特点：它们当中都有个黑洞似的区域，而围绕这些区域的管道既不通往外界，也无法抵达这个黑洞，自成一个封闭的系统。这说明了什么呢？”庄知蝶瞅着分析报告，若有所思。
陈半秋调皮地吐吐舌头：“也许他脑子短路了？说不定这个是他梦里看见的图形呢？”
“古希腊神话里也有个著名的迷宫，克里特的米诺陶洛斯这个残暴的牛头兽人，就被关在那个迷宫深处。每九年就要送七对童男童女给他吃。后来，大英雄忒修斯挺身而出，爱慕他的克里特公主阿里阿德涅暗地里送他一个线团，助他走出迷宫；又赠他一柄匕首，好杀死米诺陶洛斯。他依计而行，果然成功。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这家伙的'阿里阿德涅之线'吧？”庄知蝶兴致勃勃，侃侃而谈。
“可是，庄哥哥，除了他自称'Intruder'和性别为'男'外，没有留下任何个人信息哎。”
“半秋，接入你们公司的'Loop'系统，查查他的底细。”。
“还用你说呀？我正在查呢！不过，大概又要被老大骂啦！”她撇撇嘴。
“怎么会，他才不舍得骂你呢！”他打哈哈道。
“知蝶，你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秦归日不解。
“因为这个人很矛盾。看起来，这些图形好像是他在梦里筑起的重重阻隔，可能为了保护他的秘密，这通常是防御型的做法。但是，他不惜花费重金走知梦堂后门，还必须回答我预设的三个问题，通过后才能进入。”
“什么问题？”
“你爱我吗？”他突然直视秦归日的双眼，猝不及防问道。
“什......什么？”她张口结舌，一脸难以置信。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正是第一个问题。“不，不是那样的。”她边摇头，边避开他的目光，这种咄咄逼人的直率令她很难受。
“你爱我吗？”他却契而不舍，继续追问，仿佛这并非一个单纯的问题。
“不！我想我已经回答过了！”她十分尴尬，虽然知道自己对他绝对不是那种感情，但怕若直接说出口，会令对方难过，自己也会难堪。
“请再次回答，你爱我吗？”他却面不改色，不依不饶，再次问道。
“够了！你觉得这是个游戏吗？爱情不是那么轻薄的东西！”她涨红了脸，愠怒地起身就要离开。陈半秋见情形不对，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秦姐姐，别生气啊！这真的是'开后门'口诀之一呀！”
庄知蝶也跟上前，向她微微欠身，“对不起啊，秦姐，我一时玩心大发，没想到冒犯了你。抱歉，你别生气啦！”看着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秦归日忍俊不禁，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呀，用过时的'图灵测试'来测试我也就算了，这真能挡住别有用心的人吗？”
“没办法，不是别有用心的人多，是无聊的人多。总有些人利用程序试探入侵知梦堂系统，以此为乐。当然，我们也有我们的手段。我们请'电子羊'公司帮助开发了最新的'鬣狗'数据抓取、追踪系统和'鹦鹉螺'系列防火墙。话说回来，对一般人来说，这个测试还是有效的。就像你刚才，不是反应强烈吗？”他呵呵笑道。
“哼，我的确是个'一般人'，而且，你的问题太自恋了吧！”她不甘示弱。
“啊，秦姐自然非一般人啦！虽然问题比较中二，不过测试的目的不在问题——这恰恰证明你是一个有着正常情感和情绪反应的人，不是机器，它们的逻辑运算固然无懈可击，却缺乏情绪反应，只会一本正经地回答。但这种情况可能只是暂时的。”
“暂时？什么意思？难道......”
“庄哥哥说得对！无论是我们老大的'电子羊'还是别家的人工智能机构，甚至像'再创'这样的义体公司，都在致力于人与机器的结合。以后，人与机器的界线会越来越模糊，可能远远小于我们和黑猩猩之间的区别呢！”
“到了那时，恐怕机器人真会'梦见'电子羊了！我们也可以直接通过屏幕进入他人的梦境。”庄知蝶解释道。
“我不喜欢这个想法，好像大脑被入侵了。”
“的确如此，梦是这个黑箱里的极光。”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大脑就会跟电脑融合，就像无机物渐渐生成有机物，当我们的生命在碳基里终结，会在硅基里永生呢！”陈半秋拍拍手，兴奋地畅想。
“那是灭亡吧！”秦归日忧心忡忡。
“好了，先别管人类的前途大事啦！半秋，把此人的电子轨迹和相关数据传递过来。”庄知蝶终止了这场争论，绕回正轨。
“Yes Sir!”半秋打了个响指道。
陈半秋飞快地在三维投影屏上点击相关区域，脸上的神情十分专注。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她突然迸出一声惊呼：“咦？竟然没有痕迹？！”
“不可能吧！以你们公司的技术实力和遍布的神经网络，居然找不到切入点和踪迹？”庄知蝶觉得不可思议。
“这里有1000个壹R电子货币账户，表示他很可能同时黑进了1000个账户，但每个账户只划出壹R，来支付知梦堂要求的1000R押金。而且，目前没法确定他怎么黑进这些账户。按理，哪怕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掉进数据的海洋，我也能把它捞出来。但这种情况太怪了！不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而是海量的同类型数据同时从四面八方涌入。换句话说：就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她一口气说完，声音也有些颤抖，又兴奋又恐惧。
“Intruder,这样的入侵者会是防御型的人吗？”秦归日沉思道。
“这样看来，或许我们才是防守的一方。”庄知蝶也赞同， “他通过的三个问题和回答是什么？”
陈半秋已经打开了相关界面，环绕扬声器里传来电子合成的柔和女声和一个沉闷失真的怪异男声对话。
女声： “第一个问题：你看到蝴蝶在飞翔，很轻盈；请问——什么很轻盈？”
男声： “我感觉它飞得很轻盈，就好像我在梦里会飞一样......”之后传来诡异的笑声。
“第二个问题：庄周晓梦迷蝴蝶，谁梦见了谁？”
“栩栩然不知周也，蘧蘧然周也。知梦而非梦。”
庄知蝶倏然变了脸色，虽然这个“庄周梦蝶”之典故的确为知梦堂起源，且这三个问题并非完全随意，而是环环相扣，彼此关联。只有第一个问题可以选择，一般人极少会选择这么生僻冷门的问题。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呢？
“第三个问题：哈姆雷特见到亡父的幽灵，知晓了真相，to be or not to be,what's the question?”
“Yes,it's a question,to keep silence or not?嘘——你们会知道答案的，哈哈哈——”
三个人一起沉默了，连爱说爱笑的陈半秋也顿感毛骨悚然，不敢开口。大家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