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是安放灵魂的喧嚣一隅

文/佳纱


2018/5/18  星期五  雷阵雨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城市开始褪去浓妆华服,披上飘逸的黑纱,展现她神秘而妖娆的一面。霓虹渐渐被点亮,马路上流动着浮光掠影,被掀起的尘土,似一片片朦胧的烟,笼罩着一个个渐渐卸去伪装的灵魂。

城市中总有一些角落,在夜色中开始着另一种喧嚣,它们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展现着各种看似上不了台面的点滴和细碎。它们是夜市,是我一直深深迷恋的角落。

那位操着北方口音的大姐,腰上缠着一个黑色的皮革零钱包,一边跟摊前的一个顾客商讨着价钱,一边麻利地给另一个顾客打包好几双袜子。她嗓门儿大,脸上一直挂着淳朴爽朗的笑容。她身边的大纸壳箱旁坐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应该是她儿子。男孩手里捏着一包干脆面,撇成一小块一小块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欣赏着干脆面的包装袋,一脸的童真和满足。

那位穿着白背心的黝黑大哥,嘴里叼着烟,手里举着一把亮着彩灯还突突响的玩具枪,幽默地朝路过的孩子们吆喝着。孩子们经不住诱惑,拉着爸妈的手停在玩具摊前吵着要买。爸爸毫不犹豫地要孩子去挑,妈妈却皱着眉头抱怨家里玩具太多没必要再买。于是孩子干脆亮出杀手锏:一屁股赖地上不走。终于,妈妈被迫妥协,孩子欢呼雀跃,摊前的大哥接着精神抖擞地吆喝,还不忘跟着附近店铺传出的动感音乐晃着脑袋打着节拍。

那位穿着白色连衣裙、披着黑色大波浪的年轻女孩,一边整理着简易衣杆上的夏装,一边向身边的一位年轻女顾客推荐着连衣裙款式。女顾客耐心地将衣杆上的夏装一件件在身上比划,嘴里不断抱怨着自己最近又长胖了好几斤。另有两位年轻的女顾客走来,她们大略地拨了拨衣杆上的夏装,就摇着头抱怨做工太差穿不出门。紧接着,又来了一对小夫妻,老婆看上了一件黑色的无袖连衣裙,问老公好不好看,老公没仔细看就直接点头,老婆一脸的兴奋。跟摊主女孩还了价格之后,老公提着用小塑料袋装着的连衣裙,牵着老婆的手慢悠悠地向夜市深处走去。

那位小吃摊前的大叔,正在煤气灶前炒着一锅年糕,旁边摆着一排用塑料盒装着的各种调味料。大叔右手挥舞着大勺,娴熟地从塑料盒里挖出调料,在锅沿上迅速地嗒嗒敲两下,大勺里的调味料就进了锅里。大叔哼着小调,左手抓着锅柄,跟着右手翻炒的节奏将锅麻溜地向上抛起,一抖,再一抖,锅里的年糕齐刷刷地隔空翻着筋斗。不一会儿,大叔就将一锅炒熟的年糕倒进大妈备好的一次性塑料碗里。大妈将打包好的炒年糕递给顾客,接过几块硬币,又招呼着下一批顾客。大叔手里的大勺一刻都没离开过他的手,我发现他每一次向上抛锅,嘴里的小调就猛地拉高一个八度,鼻孔也跟着俏皮地张一下,十分有趣。

我最爱的,一直是夜市里那烟雾缭绕的片区:烧烤!

被竹签串起的羊肉、脆骨、鸡翅、鸭肫、韭菜、土豆片、田螺肉等等,一码码地躺在长长的碳火炉上,滋滋地流着油冒着青烟,挑逗着看客的味蕾。烧烤小伙系着肚兜式围裙,有条不紊地翻着炉上的串子,刷上油,撒上孜然粉、辣椒粉和白芝麻。小伙的这一系列动作,流畅又透着比较小众的洋气,青春俊郎的脸上透着些许看尽沧桑的放荡不羁。

有了串子,怎能少了啤酒和小龙虾!这三大主角必须得凑齐,要是能来些煮毛豆和卤花生米做配角,那这场牙祭就打得毫无遗憾了!

我不是贪杯的人,从不饮白酒,红酒偶尔喝一点。但对于啤酒,我总是经受不住它那浅黄色的诱惑,特别是在我同时遇上串子和龙虾时。烧烤摊前摆着一排塑料桌塑料椅,吃客们三五成群地坐着。我喜欢坐在这些陌生的吃客旁边,听他们操着本地方言不找边际地吹大牛侃大山,听他们声情并茂地诉说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偶尔还来句推波助澜的脏话。我熟练地剥着手里的龙虾,将虾肉塞进嘴里,再吧嗒吧嗒地吸了吸沾满油的手指,端起一次性塑料杯将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在这种场合,我无需装得淑女,随俗是对自我的释放,也是对本性的尊重。

我从不一个人去夜市喝酒吃串,大多数时候是跟我五岁的儿子一起。因为孩子爸晚上要去健身房锻炼,少有机会陪我们散步。我的儿子是个心思敏感、感情丰富的孩子,他懂我的一些小嗜好,十分配合地与我互动。他只是乖乖地坐在我对面,一边剥着龙虾吃着串,一边满眼爱意地看着我。他从不喝啤酒,因为我告诉他小孩不能喝酒。当我喝下大半瓶有些晕乎、眼神有些迷离的时候,他会笑话我喝醉了,眼睛都变小了。旁边的吃客们总向我娘俩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也许觉得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出来撸串喝啤酒有些酷吧,呵呵!我很少能喝完一瓶啤酒,每次都要剩个小半瓶,因为最好的状态就是大半瓶的量,多了就没有那种恍惚的朦胧美了。

夜市,我对它就是有着诉不完的欢喜。它是平凡日子的缩影,是生活和生计的糅合,是低到尘埃里的喧嚣一隅。但,它却是有血有肉、有声有色的。它安放着无数奔波忙碌的身影,和千疮百孔的灵魂。不论你高兴还是悲伤,安逸还是艰辛,当你来到夜市,你就只是一个平凡的俗人,一边浏览着人生百态,一边吃着人间烟火。当天亮时,一切再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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