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人

                                                                 

      湖南省，怀化市，会同县，群山环绕。高耸的，绿的冒油的山哦，看起来吓人。记得很早很早去那里还是在05年。中国铁路交通不算发达，从安徽到湖南这远距离的路程，咱穷人坐飞机怕是一种奢望，那一火车票还得好几百呢。钱是小事啊，关键是这人山人海的蜂拥抢火车的座位情景，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时候妈带上我，我带上行李，行李是啥，我忘了，但绝对记得有一大袋橘子被挤的满地都是橘子皮，我差点心疼的连皮都给捡了往袋子里装。我说：妈，橘子没了。妈，训我，还要啥橘子，赶紧钻进去抢个座位，不然我两得站好几天。位子后来还是抢到了，不过硬座，坐的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

      刚到那里的时候，我记得映像最深的是那里的一条江，叫揽江。很长，贯穿好几座山哦。江旁是小镇，小镇挺热闹，各种吆喝声，说的啥我也听不懂，至今我就会一两句湖南话，什么“赖赖子”“7烦6”京而k嗨啊？……有点侉子方言的味道。其实这些嘛都是次要，要是去过那地方吃过山民们的自制菜肴，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山哈喇子的货。比方说我最爱的就是烤鱼和烤肉，虽说这种东西城里到处都是，但是换个环境，换一种做法，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我先说烤鱼，这烤鱼在他们那叫“勾鱼”（方言）这种鱼选材还有要求，不能要大鱼，只能和鱼仔子那般大小，得体型偏长，肚子有肉。做法也和现在的城市做法有天差之别。我父亲喜好买这种小鱼，于是我妈去做。经常性的我们去老家的大灶上去炒，先用盐泡一两天，因为没有那种山里面泥巴砌的圆灶，所以就晒，干的差不多了就放锅炸，然后放辣椒，炒。起锅，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香，另外很脆，哎，缺少嚼劲，油水不足……吃上几回也就不来斯了！一般山里人做法，是先把鱼放灶上烘，水分烘了，然后将柴火灰撒上面，完了拿出去出晒，过阵子就能用来炒了。这还有讲究的，如果你们以后买到这种勾鱼，会发现肚子里面有柴灰，把它剔了，一口就是，别吞了，慢慢嚼，刺脆，肉有嚼劲，很香。吃完一个嘴里会沾上点香油）如果再来杯小酒，简直妙哉…….接着就是烤肉了，烤肉别名“腊肉”那时吃过一次，那滋味简直口口到胃，香的呦，吃上一口就像嚼了炫迈。至于做法嘛，买几斤猪肉放在黑灶上熏，过上一两个月，黑的像碳似的，在把皮上的毛烤焦，完了用盐泡上几天，完事。最后麻烦的是洗，黑灰多，烤的皮老难处理，这里面又是种手艺，会弄的和不会弄的做出来的腊肉完全两种口味……不说了不说了……说的手机都进水了。

          会同这块山水之地，什么都不多，就是树多。刚到外公家去的时候得走山路，不像现在的山有什么马路，铁路，能让你靠四个轮子往上窜。我们得靠双脚走。途中会经常看到很多的坟墓地，或者很多老旧的棺材，说实话晚上我绝对不敢往那走。听妈说那时候她们村还是处在比较封建的年代，一般外界人死了是要火化的，但在山里因为接触的大多是木材，村子又是在群山的凹槽之中，得翻山越岭才能走的到（这到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所以这期间要是火化就非常麻烦，一是怕麻烦，二是必经是山峦之地，万一有什么失误烧掉的就不是死人，怕是活人也难逃一死。然而最好的方式就是木葬了。木葬说实话那边还有种迷信说法，妈说：人死了放进棺材在送往空坟地过程中不能碰到地面，沾染上尘土之气，因此需要6个壮汉抬起棺材，每走几步跪一次地面直到目的地为止。至于为什么我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初到妈的老家时，有一种复古的感觉，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木制房屋，厕所都是两块木板一个大水缸打造而成……那是我第一次和妈的娘家人相处的时间，也是唯一一次。那时候小，我很调皮，大舅妈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刘云“云云仔”二女儿叫“红梅”（那时候还是婴儿）， 我比她们大，在那当中可是大哥哥哟，外公时常带着我和云云仔去山上耍。外公砍柴，我和她在草地玩耍，听妈说起那时候的回忆。说我常常拿着树枝子欺负她两，云云仔每次都会哭着跑去外公那哭诉：呀，呀。来果锅锅老是打哦……“好哈，好哈，呀，呀给你打他嗨”说完我跑，云云仔追，外公保驾护航，我们三在山间追跑，两个孩子，一个老孩子声音回荡在山峦之中，也回荡在我的回忆中。

        外公喜好酒，大舅喜好酒，什么酒？（米酒）什么味我忘记了，那满满一缸米，被泡着，常看到外公和大舅用小瓷缸一罐子一罐子喝。（难道米酒没有度数？）后来我到了读书之纪，不得不回老家。

临走日，大舅他们看着我们，我看着云云仔，那眼神似乎期待什么，我隐隐听到那句：锅锅，再见。

      好吧，再一次有他们的消息是在近几年了，基本都是不好的消息。先是得知我外公肝癌晚期，路程遥远，外加当时我学业紧张，母亲没来得及赶上最后一面。过了段时间，后来提前知晓我外婆食道癌晚期，我母亲当时放下我去照顾外婆，那时候妈一边照顾外婆，也一边兼顾着我的学业，显得有些疲惫。那时据母亲说，外婆将走那会嘴里总说着：艾华咯，哦耐个还不想死哦，不想死哦……妈抚摸着外婆的身体，说那基本就只剩了骨头。吃不了东西，家里的媳妇和儿子嫌弃外婆脏，都不去打理，也只好我母亲去收拾。后来她走了，妈说是死不瞑目。我问为什么？妈说可能是两个儿子都没能生个儿子，断了香火。

        在那以后又是一段日子，那是关于两个妹的事。外婆走后妈也离开了大山，妈说对那也没了留恋。高三上学期那年，妈突然说要回趟老家，我说什么事？她说要给我带个妹妹回来：我惊讶也窃喜，我问是云云仔？妈说不是——我愕然，我问云云仔呢？我母亲说云云仔16岁就已经嫁出去了：是通过她四娘介绍的一户人家。（后来通过小妹看到云云仔男人，30好几的中年猥琐大叔，黑脸加驼背……）我说啊？怎么这么小就嫁人了？妈说：你不知道吗？你大舅母前两年得了各种看不好得病，去医院看医生都不收咯。你大舅舅也不争气，天天就是喝酒，喝醉了就躲在外头，不回去，也不管家里的情况。有钱嘛就自己买的吃，一直都是你个小表妹（红梅）在照顾你个大舅母，说起来你这小表妹也蛮可怜的，读书读到4年级你大舅舅就让她辍学照顾你舅母。后来云云仔能嫁人咯，就拖你四奶找了个人家把她讲出去了。说是为了云云仔好，那人家条件不错，在镇上有个店。我问卖啥的？嗯……卖烟火炮竹的……真的是为了她好吗？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有中度脑膜炎。每当想起这段话我总不自觉的希望云云仔以后可以过的好一点，幸福一点。可是对于她们这样的人生有何辛福可言呢？16岁本该读书写字，享受校园生活的孩子，本该被某某男孩子写情书说着俏皮话的年纪，也本该交朋友聊聊八卦的日子，都被现实这道门槛打破。很多时候我会想我要是云云仔，我肯定跑出这大山，离开这个家。可是面对16岁这个年纪又能做什么呢？又能往哪跑呢？还是接受命运吧！也许就像飘入河流的枯叶……随波逐流，我能做什么，何尝又不想去做点什么，做的到吗？我说妈：一定要把这个小妹妹带回来。说到后来我真觉得人这辈子穷不可怕，最怕的就是穷思想。那会我妈去带小妹，他们家里人都在反对，作为一个父亲做不了自己女儿的主。和我母亲谈起这事儿的还是我四奶，四奶——四奶真的很爱替别人决定别人的路啊。那时候母亲说自己哪是去做好人的，简直就是去被骂的。你云云仔通过你介绍的就是好人家了？这过的怎么样你不清楚吗？现在孩啊有了，你反悔来的急了？各个都以为我要卖你孩子一样，我就算穷的要饭也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哦，母亲当时很气愤。好在小妹在照顾舅母那两年懂了家中的些许事情，那时候小妹和我说：家里洗衣服做饭都是她来做，哦粑粑在家有时候打哦来，讲哦衣服洗的不好哟，菜烧的不好咯。她会笑着跟我说哦来经常和他对打，他打我，我拉砖头扔他，他后来也就没打过哦来。其实我不知道小妹怎么想的？她童年的环境又是造成了怎么样的心理阴影。有时候我会经常问她对于过去的事的看法，或者对于父亲的看法，对于母亲是否想？对于姐姐还有感情？我每每谈到这些她都是草草而言，带着种傻笑，看起来一切都显得毫不在乎。有一次我想让她玩我的电脑，我想让她能多接触到这外面的新鲜事物。她居然拒绝了，不知道是出于不好意思，还是我母亲向来对玩电脑不好的看法，后来才知道在舅母去世以后，她曾被那里城里一户人家领养过一次。

        说是领养，其实就是金钱交易。这互人家还是他父亲让四奶找的。当时那互人家家庭条件还不错，家里有个男孩，同时想养个女儿，无奈生育年龄已过，就选择了领养。听妈说那时候给了我大舅1万5千块钱，给了四奶5千。两家人笑的很和气，四奶也笑的开心，和小妹说你看这家人挺好的，以后就在她家了听点话，万一以后还成了他家的媳妇。在那之后妹回忆说起来的神情我也的确能感觉到那互人家对她的好让她产生的不舍。她说：和现在一样也有个哥哥，那个哥哥也在上高三快考大学咯。他家里也有电脑，他也经常让我去玩呢，但是我不想玩（我也没问为什么）。我经常和她们一家人出去旅游来，还照了很多的相，在我那个手机里。唉，可惜手机坏咯好多照片找不到了……后来我说怎么又没继续待在那里了呢？她说：唉哟，别说了，丢嗯-来，这都怪哦粑粑来。妈也笑道：都怪你粑粑不争气来，争点气你也不会嘎养莫！原来自舅母病倒之后大舅就成天嗜酒，成了酒鬼。后来没钱买酒了，那卖女儿的钱也花光了，就天天去那互人家蹭吃蹭喝，说是去看看女儿。临走还“偷”一两瓶酒……去的次数多了，人家也闲烦，后来就给送了回去。然后和以往一样照顾她母亲，和大舅过着吵打的生活。

      好待正因为父亲的恨，妹在当时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做出了我认为对的选择。我母亲是明白人，不强求，只是说让她自己决定，毕竟除了我母亲，所有的亲戚都反对……因为如果能走出那片大山，我觉得不仅是走出大山，而是给自己走出一条活路，不受人摆布。

                      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哥哥，还给不了你所想要的

                      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哥哥，还做不了你成长路上的引路人

                      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哥哥，毕竟我还无所作为当你背后的大山呦……

                      我可能……

                      但愿你离开那里以后忘记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愿你可以坚强的笑对未来丰富多彩的生活。

                      但愿你可以在这里谈场美好的青春恋爱，遇到对你百般照顾的男人。

                      但愿你终有一天可以趾高气昂走进那片大山，大放光彩！

                      但愿……

        临走前一周正好是舅母去世，办妥了丧事，妈便带她下山，下山前还装了一把糯米在她口袋，说是为了防止舅母的魂魄跟来……

          随着越来越近，且越重的脚步声，卡痴……门把手动了，门开了。女孩个头1米55左右，微胖，脸有点小黑，眼睛有神。与众不同的是那厚厚的嘴唇，她用灿烂的大笑表情，略带支支吾吾的普通话喊到：额……你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