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二十四回 潘金莲花园戏女婿 蒋竹山药铺吃毒打
话说西门庆用李瓶儿的钱买下了李瓶儿的宅子,又用李瓶儿的钱将那处庭院推倒重新翻盖成一处大大的花园卷棚、亭台楼阁、假山真水,种植四季盛开之花、百年翠竹苍松,好不气派!
从二月开工到八月初,这座大大的花园历时整整半年终于完工。
亲朋好友前来庆贺吃酒,又忙乱了好几日。
此时一帮内眷们才算有机会进入新花园游赏。
书中对这座花园的描写都是泛泛之词,没有具体的介绍,可我总是想到大观园竣工贾宝玉题咏那段。这里没有这样一层层一步步地引看,很遗憾。
诺大的花园中,五名妻妾加西门大姐带着众多丫鬟,有的“临轩对景”、有的“将红豆掷金鳞”、有的“伏槛观花”、有的“罗纨惊粉蝶”、有的“亭下对弈”……
真是一副众美群图。
其他不知道是谁,可我想那个“临轩对景”的大约就是小潘;只有她有才气看着小轩的匾额题词去寻找应景的妙处吧。
赏玩的倦了,就在亭间摆上酒来,六人坐了,月娘又道:“我忘了请姐夫也来坐坐。”于是命人去请。
吴月娘总是能想到陈敬济,到目前她已经把他唤到女眷中两次,并且丝毫不避讳。
是什么让她对陈敬济总是想起呢?
除了出于主母对女婿的关怀,我想大概还因为她毕竟收着陈敬济不少箱笼财物。
这样一个贪财的女人,最不能遗忘的两个人一个是陈敬济,另一个是李瓶儿。
她大约想利用下力气的笼络,也许就能将这些财物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吧!
张竹坡在这里有一次评论说:【处处是月娘作俑】。
陈敬济自然飞快来到,【头上天青罗帽,身穿紫绫深衣,脚下粉头皂靴】。
天青色不是青,是一种近似于黑的深色;紫绫是种带着典雅高贵气息的丝织品;加上粉色鞋头的黑色靴子;再配上陈敬济本就帅气的脸庞,我想是很出尘的帅哥打扮了。
这样的帅哥并不输给西门庆,更偏阴柔的那种美。
可西门大姐却视而不见,吃了一回酒,只和吴月娘李娇儿下棋玩,孙雪娥孟玉楼登上玩花楼观景。
只有潘金莲游走假山花池边,拿她那把白纱团扇扑蝴蝶!
却不想陈敬济悄悄走到她身后玩笑道:【“五娘你不会扑蝶儿,等我替你扑。这蝶儿忽上忽下心不定,有些走滚。”】
“走滚”是善变的意思,他拿蝴蝶暗指潘金莲,其实表现出来的调戏意味已经非常明显。
两人避开众人独自隐藏在假山花丛后,本来就是暧昧的举动,再加上这番话,傻子也知道有什么意思。
金莲当然听得明白,回头斜着看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贼短命的,人家都听着呢,你要死吗?我知道你也不要命了。”
斜着眼低声骂,写出金莲的一番媚态,敬济见了哪里把持得住?笑嘻嘻扑近身来,搂住她索吻!
被金莲顺手一推,把个陈敬济推了一跤,还没爬起,已经被楼上的孟玉楼看到,叫道:“五姐,你走这里来,我和你说话。”
陈敬济见潘金莲走了,心中不乐,默默的回房去了,他本就是艳词浪曲的高手,不由得唱道:
【我见她斜戴花枝,朱唇上不抹胭脂,似抹胭脂。
前日相逢,今日相逢,似有私情,未见私情。
欲见许,何曾见许!似推辞,本是不推辞。
约在何时?会在何时?不相逢,她又相思;既相逢,我又相思。】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段小令,已经到了随口背诵的地步,直白明了!)
小潘和陈敬济的一段小情趣描写完毕,镜头转向李瓶儿蒋竹山这边。
两人才成婚两个月不到,蒋竹山已经被李瓶儿深深地厌恶。
主要原因一是房事,一是无能。
西门庆的本领是很强的,李瓶儿经过他的暴风骤雨,再看蒋竹山真是没有幸福只有差劲。
没多久蒋竹山就被撵到门前铺子里去睡,除了生药铺每日盘账算银子,其他时间都不许他到后面去。
这一日,蒋竹山正在铺子上坐着,有两个吃醉了酒的汉子进来,直愣愣地在屋里坐了。
蒋竹山问要买些什么样药材?
一人问:“你这铺子里有狗黄没有?”
蒋竹山笑道:“你别开玩笑,只有牛黄狗宝,哪里有狗黄?”
那人又说:“没有狗黄也罢了,拿着冰灰来我看看,买你几斤。”
蒋竹山道:“只有冰片,哪有冰灰?”
冰片是极贵重的保健品,都论几钱买卖,说买几斤那就是故意寻事了。
另一个接口说:“你不要问他,量他才开几天药铺,哪里懂得这样药材?”
又对蒋竹山说:“不给你扯闲话,你也别给我装不明白。三年前你死了娘子,问这位鲁大哥借的那三十两银子,连本带利也不少了,如今你招赘了有钱的女人,又开了铺子,这钱就快快还了吧!”
蒋竹山惊讶道:“我没有借过他什么银子啊!”
那人冷笑:“没借过我们会来问你要?”
蒋竹山道:“我都不知道两位姓什么叫什么,从来都没见过,怎么就来问我要银子?”
装作喝醉的那人道:“我姓鲁,大名鲁华,你大前年借我三十两银子替你老婆发丧,到现在连本带利四十八两,今日不还是不行的。”
蒋竹山慌了,叫道:“我哪里借过你的银子?就算借过,你也得有借据和担保人啊!”
那一人拿出一张纸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道:“我叫张胜,我就是担保人。”
蒋竹山怒道:“你们是哪里的泼皮无赖,跑这里来讹诈我!”
鲁华起身,隔着柜台一拳打在蒋竹山脸上,将他鼻子打得歪到一边,又将铺子里的药材一顿打砸,撒到门外街面上。
蒋竹山再骂,叫小厮天福儿来帮忙,却被鲁华一脚踢倒站不起来。
张胜走上前来将他拖到门口说道:“蒋二哥,你非要吃了一顿打才回过味来,好好说,我让鲁大哥宽限你几天也可以,怎么敢咬紧牙说没借?”
三十两不是小数目,蒋竹山哪里肯认:“我要和他去见官!谁借过他的钱?”
张胜摇头笑道:“大早上的,你就喝酒喝多了。”
鲁华走过来又是一拳,将蒋竹山打翻在地,正掉进门口的阴沟里,弄了一身污秽,臭恶难闻。
门前早已围了好多人,地方保甲赶到,把蒋竹山锁了带到衙门去了。
李瓶儿在楼上看到这些,气得怒目圆睁,痛骂蒋竹山不止。
在衙门被关了一夜,第二天夏提刑升堂问案。
蒋竹山喊冤,说自己无故被打,并不曾借过鲁华的银子。
鲁华掏出一张借据递了上去,又指着张胜说:这就是担保人。
夏提刑看了怒道:“这厮一看就像个赖账的,拖下去选大板给我狠狠地打!”
蒋竹山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只得承认借过这笔银子。
夏提刑命两名公差押着他回来取三十两银子还给鲁华,若是今日不还,还带回衙门痛打。
蒋竹山拖着两条腿回到家哭哭啼啼地哀求李瓶儿替他还了这三十两银子,被李瓶儿一口唾沫吐在脸上骂道:“你个没脸没皮的王八,我拿过你什么银子?你给我要?早知道你这贼王八是个借债鬼,就是瞎了眼也不嫁你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王八!”
两名公差和鲁华张胜在外屋不住叫骂,蒋竹山两头哀求,直挺挺地跪在李瓶儿面前哭道:“你行行好,我若再被拉回去,就是被打死了!”
李瓶儿气得无法,只得拿出三十两银子丢给他。
却骂道:“就当我生病买了你的药吃了。你趁早给我搬出去,再晚点我这几间房子都不够替你还债的!”
蒋竹山见实在留不住,痛哭着收拾自己以前的旧东西和李瓶儿分割清楚,被打发出去。
临出门,【李瓶儿还叫冯妈妈舀了一盆水,赶着泼去说道:“喜得冤家离眼睛!”】
两个月不到,蒋竹山的美梦彻底破碎,一身是伤狼狈的离去,富贵和美妻转眼就无缘。
关于蒋竹山的人物到此为止,《金瓶梅》没有再提过,可我依稀记得在一本清代续写的小说中看到过这个并不常见的名字,那时他已经成了奸臣蔡攸的幕僚智囊。我们前几回也讲到过蔡攸,和《金瓶梅》在时间上是对得上的,却也并没有他回来报复西门庆的故事。
那时大概西门庆已经死了!
没错!这一切都是西门大官人在背后的操作。
鲁华张胜这两个泼皮无赖就是他找来专门对付蒋竹山的,夏提刑也早被他提前打点过,什么借据之类当然也都是假的。
鲁华再没有故事,可张胜却很重要,陈敬济最后就惨死在他的刀下!夏提刑这个相当于县级公安局长的人物上场的机会还有很多。
李瓶儿又恢复了单身,听说西门庆安稳地渡过危机,心里十分后悔,懊恼当初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我们曾说过,在古代女人是没有离婚自由的。可为什么李瓶儿就可以成功让蒋竹山离开呢?
有几个原因:
一,蒋竹山并非娶了李瓶儿,他是倒插门的上门女婿,这样的男人等于卖身给了李瓶儿,连以后的子女都不能保证跟他姓蒋,地位很低;
二,蒋竹山很穷,李瓶儿很富;在明末,商品经济大盛,金钱的重要性比任何时候都有更大的体现,没钱就无处述说冤情,把他赶走也只好忍着。
若是当初蒋竹山明媒正娶,将李瓶儿娶进蒋家,就不会再有这一幕了。
好!李瓶儿重新又怀念起西门庆的好来,整日痛哭流涕,后悔地摔头。
可是如今到了这一步再后悔还有用吗?
有用!
下一回我们就来说说西门庆是怎样回心转意的。
在下一回所有主要人物都将在西门府聚齐,一男六个妻妾再加上一个不怀好意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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