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之 经验死亡

                               

山川和河流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也看过各种人生轨迹。外公走了爷爷也走了周有光先生走了杨绛先生也走了。爸爸妈妈有一天也会不在,我自己有一天也会死掉。

      我都快忘记是哪一年了,外公是在一个月没有进食之后走掉的。我像个木头人一样定格在那里看着我大姨小姨转来转去说程序应该怎么弄,看着我妈打电话叫人拿寿衣来。也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火葬场。最后一次看外公遗体,他那种脸色,隔着空气我都能感觉到死亡特有的冰冷。我打了好久的寒战,当时就觉得“人活一口气”。

      活人和死人也就是有没有那一口气的区别。人为什么这么脆弱。我还没工作还没挣钱外公的恩情我还一点都没报呢,他怎么就不在了,当时就这么觉得。后来才慢慢懂得很多事情是经不起等待的。报答或者感恩也不是等到自己挣钱之后,而是趁在的时候多多陪伴和孝顺。我好像都没做到。

      我们看着他被推进燃炉看着DV最后拿到骨灰,小姨又哭了一次。然后接着烧下一具遗体,那是一个小孩,他的大人哭的很厉害,撕心裂肺。也许是麻木了,那里工作人员都是面无表情的。后来我们在外面烧冥币,轻一点的灰烬就随风往上空飘,飘着飘着又落入了尘土。火葬场的天空始终是阴暗的,我觉得那是亡魂的收敛效应。

祈祷

      接着是爷爷,同年冬天,我在医院陪床了爷爷一个星期。眼看着平日里超级帅气睿智精神矍铄的爷爷,我超崇拜的一个人意志逐渐变得模糊,真的是心疼和心碎。一个人一旦意识开始模糊,他就离死亡不远了。当时就是觉得一座丰碑倒下了。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想清楚他自己、他儿子以及他女儿到底谁是1937年1969年以及1976年出生的。

      一个人一定是对自己的死亡有感知的,却还要配合瞒着他病情的亲属,去配合来探望他的同僚,假装乐观地去谈论未来。谈论着等这次病好起来之后要去做什么事,去谈论医保可以覆盖百分之多少的住院费用。

      也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去思考死亡。索甲仁波切说过对死亡最直观的体验和感知就是去照顾临终者。在这之前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死亡,也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学会如何面对至亲的死亡,否则我就可以帮到临终者度过死亡这道坎,帮到我们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那样的话至少会淡化伤痛和对死亡的恐惧。我们用了最错误的做法,我说隐瞒。最好的做法也许应该是告诉病人他的生命还有多长一段,他们有权知道。并且让他感受到亲人对他的爱,也让他表达自己的爱,让他走的平静些不去担心在世者,也让他感受到在世者即使没有他在了也会永远爱他并且自己会好好活下去。这种必要的交流真的很重要,让彼此都了解到死亡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就像出生一样,去接受它,只有平静心无旁骛坦然面对才有可能经验到死亡那一刻的灵魂超度。

转经筒

      Lilpeep前段时间死了,他才21岁,好些说唱歌手二三十岁就与世长辞了。也许是天妒英才,也许令人惋惜。如果说人生轨迹遵循的是倒U型曲线,那么在步入极点的过程中或者在极点处体验死亡也许是极致的,残酷又不失美感。

      爷爷走了,他没能看到我上了研究生,否则他应该是最为我高兴的那个人,否则他会特别欣慰。他还没看到我和谁结婚,生一个怎样的小孩,找什么样的工作就走了。这对我来说这是很难过极其遗憾的事情。我没有回去参加他的追悼会,我没有能力再一次面对至亲的死亡,没有勇气再走一遍那样的流程,我再也不想踏进火葬场一步。

      那之后很久一段时间我都不能相信我爷爷死了,我们每周给他烧一次七,烧了六七周,可我总觉得他没死,总觉得他在某个地方和我们始终在一起,甚至有一天晚上我惊醒然后“看见“了围着光圈的他。

落叶归根

        我以前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人。觉得自己起码要做个高管要去成为行业精英赚很多钱然后去修路做慈善才行,觉得事业很重要没有它我不能活,似乎觉得只有那样我才能实现所谓人生价值。后来呀,真正重要的东西不在了之后才发现原先拥有的时候并未察觉到有多幸福。我18岁生日的时候许过一个愿望多希望岁月不是加减法。可人生偏偏就是,一点一点减去你重视的东西,最后还包括你的躯体。也许是随着年龄增长,也许是随着经历丰富,会看清最后剩下什么对你而言是最珍贵的,然后你热烈拥护。也只有相似价值观的人能懂你和尊重你的原则,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彼此治愈某些历史遗留问题。否则就是再度伤害。

      珍惜每一刻的拥有和陪伴,活在当下,也许这就是经验死亡之后的纯粹感受。

即使经历黑暗也要相信光之所向

                                                      写于2017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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