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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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世时,每逢过年过节,我们家总会有很多花儿。

这些花儿有的是我们后院栽种的,有的是从自留地的茉莉花丛中采来的,有的是邻居们从自家的花丛中采送来的。花儿们分放在几个花瓶,放在祖宗供位前。放些供品,点上香,大家恭恭敬敬地拜了。这时候,是祖祖辈辈团聚的日子。花香、纸香弥散在老宅的各个角落。

因为有了年节,小时候的我就觉得日子是有盼头的。而有了母亲,日子也就显得有声有色的。而如果又有了母亲仔细准备的花,日子则更加温馨迷人了。

但没过年过节的日子,这些花不供了,好吃的都收起来了,母亲下地干活去了。院子里空荡荡的。那时候我就会坐在冷清的客厅,透过高高的天井发怔,心想:原来一年之中只有几天好日子啊。母亲为了这几天温暖的好日子,就要整整辛苦一年。嗨。

母亲是一个刚强又很温柔的女人。我见过她在福州高级中学毕业时的相片,有着两根黑黑长长辫子的她明眸皎齿,斯文端庄。母亲还写着一手娟秀的好字,可是她这一辈子从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因为自从她生下了我们几个姐弟后,父亲一直在外工作。十分窘迫的家庭经济就迫使她为我们的吃饱穿暖问题而努力挣扎着。炎热的夏天里,她象男人一般在地里耕田、卖菜、还在农村的机砖厂打工,农闲季节就在家里后院养猪、养鸭和鸡,靠着这些经济收入硬把我们拉扯大,并且一个个比她长得高,长得健康。母亲柔弱的肩膀担起了生活的重负,她给了我们一个快乐而又难忘的童年。

然后母亲刚步入中年就患病了。1996年4月底,母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病倒了。到查出病因时,已到了脑癌晚期。母亲从一开始就可能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自己所患的病,她仿佛想要独自一个人承担这个惨痛的稳秘似的,她总微笑着,说:我没什么大病,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记得在做完第二次药物化疗后,母亲的头发就一根一根地掉光了,那时我看见母亲侧过头,她哭了。我明白母亲的哭不是因为贪生怕死,留恋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她只是不愿意看见她的孩子们伤心,她不放心少不更事的他们。在病院发出病危通知书的前一天,也许母亲在心里已经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了,她那么深深地凝视着我,对我说:“我这一辈子很遗憾,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钱,什么遗产...”

母亲去世后,就埋在老家的大山里。那天,全村庄的人们起个大早,一路上护送她进山。而大山经历着人间的生离死别和大自然的风霜雨露,映山红满山遍野地绽放着。岁月无情。它如果因为给予人的生命而收回生命的话,那么收回的只是人的凡身躯壳,收不走人的精神遗产。

我买下一大捆白菊花,放在母亲的墓前。那是我送给母亲的第一束花。

那花守着她,虽枯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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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我最爱的人。不仅因为她生育了我,让我成为独立自强的女性,更因为她的温柔善良,如花般的母性。如果善良勤劳的人果真去了天堂,那么,母亲,您一定就会在天堂。现在又是开花的时令,天堂也开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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