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终于还是来了。
备考时觉得是要过刀山火海,是要赴汤蹈火的,谁知真正这一天来临时,我们每个人都很平静。
我甚至记不起具体的细节,只记得考卷发下来,果然像BK所说,临门这一脚与之前所踹得每一脚差不多,八九十分吧。不知道那些超水平发挥的考生是撞了什么大运,而我像大多数芸芸众生一样,考卷上的大部分内容都能答上来,少部分内容是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还有极少部分,是它不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不管怎样,我十八岁后遇到的第一件大事结束了。在成绩下来之前,我可以轻松愉快一段时间了。
BK第一时间解锁了干饭BOYS群,群里传来传去的照片都是我们逛街吃饭的照片,我看了几张,笑道:“我们的生活这么无聊吗?”我一边嫌弃着一边眼疾手快地把我们的合影全部存了下来。还特意在手机上建了干饭BOYS的私人相册。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PP本P吧。
“我们是高中生啊,马上你大学生了,就丰富多彩了。”
“那你不也是大学生了吗?哇噢,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我白了BK一眼,他却听不懂潜台词似的,问:“明天你就毕业典礼了哦,你会收到很多礼物吧?一定有各种花。”
“你来不来?”
“我还要再想一想。说不定明天有超重要的事情呢。”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但他在我发出一记直球时,总有办法把球的飞行轨迹变得弯曲。
说这些时,正在BK的家里,我俩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啜冷饮。他的膝上坐着白白,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我很喜欢狗狗,他很喜欢我家的狗狗。除了我家的狗狗,他看其他狗狗的眼神都带了点畏惧,让我觉得挺好笑。但他偏偏跟我家的4只狗狗都挺契合的,玩起来像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就他刚刚喝水的样子,都跟白白一模一样,伸出舌头去够吸管,将吸管拱得东倒西歪的。
看着他跟白白的样子,我想,这是不是另一个版本的爱屋及乌。他怕狗,但他爱我的狗,他既然爱我的狗,是不是对我也是爱的?也许,他潜意识里早就接受我了,就像接受了我家的狗狗一样,只是,我和他都还没意识到,只好像狗狗一样对着水中的月亮汪汪叫。天上月明明抬头就望得见啊。
就在他撸狗,我走神的时候。BK妈妈来了,她是那种天然就能让人感到亲切愉悦的人,一接触你就会发现她本性很纯真,再接触你会发现她实际上还很天真。
我为了BK登堂入室来这个家做假儿子的时候,BK已经17岁,BK是她的第三个儿子,她已然已过45岁了,按理说,岁月已经在她身体上和心灵上留下不少痕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痕迹都极浅,我不愿意用岁月从来不败美人的这种套话来恭维她,因为,说实在的,她在我眼中是美的,就像BK一样,是帅的。但当我摘掉爱的滤镜,客观地讲,BK妈妈不算个美人,起码是比不上我妈妈的,但BK妈妈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质朴,无论从外貌还是灵魂都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称的少女感。
并且,接触下来你会发现,她有着一颗按捺不住的少女心,就像现在,她拿着手机走向我和BK,甚至带了点羞涩地先问我:“PP,你看我要申请IG,叫这个名字怎么样?”
“妈妈,你也要玩IG的吗?”我从一开始进这个门,就跟着BK一样称呼他所有的家人,在这点上,泰国跟中国不太一样,中国在称谓上细分得厉害,叔伯姑舅姨都属于“五服”,“五服”这又分不同等级,因为我和BK都是华裔,对中国的礼俗多少都是懂一点,每到中国年,各路亲戚齐聚一堂,有老派的年纪大些的老者,听到我们简而化之的称呼,都会大摇其头。我反而超喜欢称呼好朋友父母为爸爸妈妈。现在我喊BK妈妈比BK喊妈妈还要顺口。
BK把白白放桌上就过来抢妈妈手机,“快,让我看看你起了个什么名字。”
BK妈妈护着手机,不肯让他拿到手,“我问的是PP,又没打算问你。”
“就你俩这脑回路,我要不审核,还不知道要起个什么奇葩名字。”
BK跟妈妈斗起嘴来,简直像男女同学。这也是我喜欢BK妈妈的原因之一,BK妈妈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
我立即加入战局:“不能让Kin看,他才是最大的奇葩。”说着我接过了手机,有个粉红色的名字明晃晃地浮现在上面。
BK一直在看我,我一闪而过的呆滞表情立即被他捕捉到,他一把抢过去,哈哈大笑起来,“Pink! Pink!粉红色,好梦幻!妈呀,也就你会想到这样的名字,爸爸知道吗?他一定早知道了。”
BK妈妈不理他,转头问我:“好听吧?又简单又好记,一看就知道是崇拜你们的小女生。”
“崇拜我们?为什么崇拜我们?”我完全懵。
“你这是打算当我们的粉丝啰?爸爸有申请吗?”BK又问。
“哎呀,你爸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啊,他很喜欢,他也会申请IG支持你们的啦。”从一开始,我就发现BK爸爸很宠妈妈,家里有四个男人,只有BK妈妈一个女的,从某种程度上,BK爸爸有时候甚至将BK妈妈当女儿一样疼,这些都极大地保护了BK妈妈的少女心。BK妈妈的重心完全在家庭,并不参与家族产业,这跟我妈不一样,我妈在我们家族产业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很多商业决策都是她拍板促成的,因此,她更雷厉风行,也更具长辈威严。
“怎么,你要当明星了?”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BK将手机还给妈妈,埋怨道:“妈呀,这八字没一撇,你这搞什么IG呀,就是上次,我跟妈说,等高考完了,要和你一起玩直播,妈妈担心自己两个帅儿子开直播却没人看啦,就要自己申请账号支持我们。”
听完事由,我也忍不住笑了,揽着BK妈妈撒娇道:“妈妈,还是您开直播吧,我和BK给您当粉丝,给您扛旗,呐喊,您需要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我开直播估计只有你一个人看,连BK都不会看的啦。”
“怎么会,您至少会有两根粉丝,PP,我爸!”BK果然将自己开除在外了。
“怎么会,妈妈一开直播,广大女性同胞一看妈妈驻颜有术,都得纷纷来讨教青春永驻的秘诀!”
“哎呀,都要开直播讲美容了,我连护肤品都没得用了,PP,咱们去Shopping。”
我笑着将胳膊伸进她的臂弯,故意说道:“不让BK去!”
BK妈妈笑着回应:“对,就咱们母子。”
BK叫道:“我要去,我要去!我不去,谁给你们付钱!”
“怎么,你的股票又赚了?”BK妈妈问。
“哎呀,Pink女士,您的儿子是个赚钱小能手,您完全不用非要装什么粉丝。”
“谁说我是你的粉丝,我追的是PP,看,多么精致多么漂亮,多么贵气逼人。不像你,像个农民工。”
“不,我是个拎包工。专门给你们拎包的。”BK乐呵呵地去开车了。
我还是挽着BK妈妈的胳膊,笑着轻声问:“妈妈,你希望BK成为明星呀?”
BK妈妈大笑起来,她大笑的时候声音很魔性,笑完了才说:“怎么可能,都是说着玩的,我呀,其实对这个小儿子完全没有大的期望,只希望他健康平安。”
一个妈妈对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期望原来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