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淞沪（二）

第三章  死记硬背

整个部队的整编正在有条不紊地紧张，具体进行到什么地步，唐晖不知道也并不关心，因为他对国民党部队指挥作战能力以及队伍的整体作风比较不屑……历史上淞沪会战时老蒋采用的“填坑”战术几乎已经家喻户晓，唐晖只希望他不会是第一批被送去“填坑”的。

老高抽完了一根烟，对唐晖说：“听人说你小子脑子不好使了？”

唐晖笑而不语。

歪仔抠着牙缝，凑到老高耳边：“他八成是吓得呗！老高，到时候打起来，你可注意点缴获，万一有什么好东西，别忘记我，我们可以换换。”

“你可拉倒吧……你懂啥叫好物件儿，再说了这帮东洋鬼子的东西，上面都是鬼子洋文，金条放你小子面前你也看不懂。”老高轻蔑地看这歪仔说。“我可告诉你们，这帮小鬼子凶得很，没死透的千万别去瞎摸，咱们保命第一。”

唐晖听了只能苦笑，别看这些人军容整齐，但是作风还是不行，活脱脱一个个兵痞，对日作战前夕竟然还能想到缴获……别被太早填坑就是很不错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匹马由远及近飞驰过来，人群里突然多了几分紧张。来人是谁？唐晖不认识，是个穿呢军装的，肯定是个官儿，用膝盖顶顶了歪仔轻声问：“这谁啊？”

老高扭过身背对军官模样的来人，扬起脖子闭上眼睛说了句“营部的文书……屁大的官儿摆个屁谱……招摇过市也不怕被小日本的飞机炸死……”

唐晖赶忙举起大拇指：“老高果然厉害，上上下下都有熟人……”

“熟他奶奶个腿儿……谁认识这龟孙谁他妈是王八蛋……你没看他的军装和皮靴么，挎着个小皮包儿，这不就是营部的文书么，这时候往这儿跑，准他妈没好事儿，前天就这么来过一回，一个班的兄弟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唐晖接着问：“文书是干嘛的？传达指令的？”

歪仔马上插上话：“老高，我跟你说我棠哥脑子坏了吧，什么事儿就记不起来了……连文书是传达命令的都不知道了，傻了！完了！废了！”

老高回呛道：“我就说你小子傻，你懂个球啊，我小棠兄弟这是有福滴人呐，这世道，糊涂人比聪明人好过，特别是咱们这些当兵的，今天不知道明天，说不定哪天就挨了枪子儿，不如什么都忘了，死也死得快活。”

“你这人也跟棠哥一样，整天死死死的，我可不要死，我妈还等我回去娶媳妇儿了……”

老高和歪仔你一言我一语地抬杠起来，唐晖对这一切并不关心，自言自语道：“这么落后啊……电台都没有一部，国军的德械师竟然营一级都不配电台和电话……”

“什么是电台？”歪仔听到了唐晖的自言自语停止了抬杠，转头轻声问。

唐晖没有理睬他，自顾自看着营部文书在给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敬礼，然后传达了一份文件，签了字以后又火急火燎地上马向前飞奔而去，明显是前头还有部队需要传达。

老高回应了歪仔的问题：“电台就是个匣子，能把声音传过来，东北那会儿我见过日本兵用这个。人家不用骑马跑来跑去传命令，有事儿通过这个匣子就行，所以打仗时候反应特别快，说起这个就憋屈，小鬼子飞机大炮坦克什么都有，打仗还有人专门负责背着这个匣子传消息，咱爷们儿只有这条枪和这条命。”

唐晖突然有些好奇，就问起老高，那咱们的班长呢……老高看着他突然把眼睛瞪大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能拍了一下大腿腾地站了起来，走到唐晖面前。

唐晖被这一举动着实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地把身子向后仰，深怕这满口粗话的老高突然动手，毕竟唐晖是个读书人，虽然只是高二在读的学生，但也比这些国民党士兵的水平高多了。

老高弯下腰，把双手插在腰里，恶狠狠地瞪着唐晖说道：“你个乌龟王八蛋，我不管你脑子是坏了还是进水了，现在给我记住，你他妈的是361团三营步兵连的人李逸棠，我就是你的班长高大彪，你不认得我了也要认得我手里这把冲锋枪，打起仗来跟得紧，小命才能保得长！”说完扭头朝大家挤了挤眼睛，引起了一阵哄笑。

阵阵笑声和老高半怒半嗔的表演，着实是让唐晖羞得脸红到了脖子根。但是，这也真怪不得他，自己突然就穿越到了李逸棠的身体里面，来到1937年”八一三“事变前夕，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要投放到淞沪战场，换谁能接受得了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要不是为了在即将开始的战斗中能够活下去，他根本不屑知道谁是谁。更何况他的心智还只是个高中生，从小娇纵惯了，连父母老师都不曾放在眼里，国军部队里的那些弯弯绕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总之到现在为止，唐晖所有一切包括装备、枪械、番号、时间、战友的认知欲望，都仅仅是建立在努力延续李逸棠这个躯体的生命上。

“你好，班长！”唐晖下意识回应了老高的玩笑。

歪仔噗地一口喷出了一口米饭，捧腹大笑不止，搞得唐晖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老高收回刚才玩笑的样子，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直呼：“这小子看来是真疯了，还他妈你好班长~~~~~前几天为了一根烟满世界嚷嚷要整死我，今天是把我整不会了~~~~~~~，还是叫我老高吧~~~~~~”

“歪仔不是说了，老棠脑子坏了，你偏不信，没问题能不记得兄弟们吗？”一边有个抽着烟的士兵说道。“既然老棠兄弟失忆了，你个老东西就应该帮他记忆记忆，上了战场万一命没了，一场兄弟就白混了。”

老高听了摆出一副甚是无奈的表情，但是他也觉得有道理，就给唐晖一一介绍起了班里的战友：“得得得，我顺带给你都复习一下吧，你可记住了啊，这是歪仔你老乡你肯定知道了，班里剩下的：抽着烟少颗门牙的那个是老刘。最瘦最高的是皮带儿。最小个的这个是蚂蚱。长得最秀气正擦枪的是小俞。这是坎肩儿，别看他年纪最轻，战场上搞运输打掩护一把好手。隆重给你介绍下这是咱班里的机枪手宋魁，外号火铳，咱们的火力保证，平时可得尊敬着点儿。最后那个叫张冲，外号大师傅，他是从炮营过来的，玩儿火药弄炮啥的绝对一流。咱们班就都在这儿了，我是班长高德英。”

唐晖努力地快速记忆这一连串的名字和外号，他觉得这些人的称呼都很有趣，完全不像自己这个年代的人，名字都喜欢用各种生僻字和拗口的名字，凸显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但这个时代的人名字都特别生活，符合军人粗放的性格，或许就应了这些个外号对应的生活物件，一旦在战争中死亡就像物件被扔了一样并不会引起多少共鸣，唐晖觉得这群人很可悲，而自己却不得不拼命融入其中。

唐晖接着问：“那连长、排长呢？”

“连长在前面，你站起来看，那个坐在石头上抽烟的汉子就是了，他叫丁伟，脾气可爆，见着可规矩这点儿。排长就不先不给你说了，反正你暂时也碰不到，万一哪天你这脑子又好了，不就都记得了。”老高善意题型唐晖。

唐晖起身远远看去，约摸20米相隔，路边的一边大石头上坐着个30上下的青年，看上去180有余，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额头上有一道5公分左右小拇指粗的伤疤，笔挺的军装上排扣被解开了，军帽不知道在哪里，嘴里叼着一根烟，望着队伍前进的方向似乎在想着什么。

“哦~~~~~看上去真挺凶的，放心老高，我碰到连长一定问好，有礼貌”唐晖自言自语的说着。

“不是他妈有礼貌，是要毕恭毕敬叫一声连座~~~~~别说不提醒，记不住当心鞭子。”

唐晖心虚的回应着老高的谆谆教导，脑海中则在飞速地记忆着，这个曾经中考创造全校第一成绩的高中生，此刻却平生第一次觉得死记硬背名字竟然如此重要，就像马上要考试，几个公式却仍然没有背出一样。

天上的红云伴随着远方隆隆炮声渐行渐近，唐晖一边努力记忆，一边扒拉着乏善可陈的饭菜。然后扫了一眼落成一堆的中正式步枪，他几乎能肯定，武器和战友才是能否生存的关键要素，而且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