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6)

        第一章

        第七节:大杂院

        一九五七年父亲辞职了,他听不得同事、领导和亲朋好友人的耐心劝阻,一无反顾的带着一家五口返回了故土。他是铁了心的要搬家, 他真的是从心里怕了,他怕再蹲“小号”,让自己与亲人、骨肉隔离,他怕再抓住自己的历史问题不放,连累后代,他想的很多,也想的很远,不管怎么说,大人经历了新旧社会的转变,可孩子都是生在新社会呀,更让他心里不安的是,还有媳妇带来的那两个小孩,他们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可那也是媳妇的骨肉哇,自己的孩子如果吃点苦,,受点罪,那都是亲生的,可那两个孩子因为后爹,白白的受苦受难,是多么的无辜啊,那也真对不起天地良心那。想到这里,他就更坚定了返回故乡的决心。他从小到大,土生土长在那块土地上,那里有他的族人,也有他的乡亲,他越想越觉得还是那里最安全,最放心。把家搬回南屯后,爸爸也是两手空空,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第一件事就是先得把全家老小安顿下来。爸爸的人性好,乡亲知道他把家搬回来了,都来嘘寒问暖,还是老亲五大娘收留了我们。我们就租住在五大娘家西炕。五大爷早年去逝,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生活,一儿两女,大女儿淑芹小女儿淑芬为了供景春哥哥读书,姐妹俩早就辍学回乡下地干庄稼活了。五大娘的独苗在长春地质学校读书,平时就她们娘仨住这两间房。我们一家五口搬进那又黑又暗的小屋,给五大娘家添了不少热闹,更多了很多麻烦,那小屋从此打破了往日里的宁静。

        五大娘的家住在孙家大院的东厢房。这孙家大院在解放前是村里有钱人孙启海的私宅。1950年确定阶级成分时,他家被划分为地主。孙家的大院分东西两趟厢房一趟正房,开展土改运动那年,把他家的房子都分给了村里的穷人。这个大院共计算我家在内十二户六十二口人。孙家只住把道边的一间半小屋。六十多口人住在这个大院里,出出进进,大人吵孩子闹,鸡鸭满院飞,猫狗到处窜,从早到晚鸡犬不宁。今天你家丢鸡了,明天他家丢鞋了,后天我家又丢米了,反正每天都乱哄哄,闹哄哄的。今天二疯子,明天豁唇子,后天大脑袋反正每天都有骂街的,如果哪一天消停了,大家反到觉得没意思了。

        住在大院里的家家户户垃圾也无处倒,都往大院的院当间堆,臭哄哄的,夏季总能看到觅食的老鼠,成群的蟑螂,纷飞的苍蝇。小孩子们的头发上衣服里甚至被子里都有成串的虱子和麂子。那时能被别人给抓虱子不是磕碜事儿,而是表达一种亲昵和关怀,说的过一点,好似今天按摩那样舒坦惬意。

    五大娘的房子是东厢房的北头,一进门就是厨房,只有个小窗户糊的是窗户纸,黑古隆冬的,大白天进屋也深一脚浅一脚。屋里虽然有东西两个窗户也是被纸糊着,只有暗淡的微光通过,看不见人,连影子都看不见。进屋的感觉像走进了菜窖一样漆黑,又暗又潮。那时我还不到两周岁,因为我生日小,头脑里的记忆是模糊的,既然是生在哪里,长在哪里,同龄人的交流,老年人对往事的回忆,听的多了,也就知道了小时候大院里的生活。       

        一个村里有这么个大院落,里面又住那么多人,这在十里八屯的乡村也是少有的。邻里之间,吵吵闹闹也是必然的,但那些闹别扭的事儿大多都是女人们的拿手好戏。有别扭也有相互照应,谁家大人孩子有个头疼脑热,惊着了吓着了,老娘们就凑在一起在玻璃上或镜子上立筷子,嘴里还叨念那些死去的人名字,如果筷子立住没有倒,正好在叨念那个死去的人的时候,就说是被鬼魂冲着了,得烧纸送鬼儿。还有更残忍的是如果谁家丢了东西了,怀疑是哪家干的就抓一只猫,往猫身上扎七根大马蹄针,然后将猫扔进锅里蒸,如果是谁偷鸡摸狗就会像猫一样挣扎死去,可见当时人的认知是多么的奇怪和愚昧。

      我在大院住的时候,曾吃过猫肉,有一天母亲不知从谁家拿回耒一块肉,用油煎了,哥哥姐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说什么也不吃,母亲就让我吃,我啥也不慬就稀里糊涂的吃着,哥哥姐姐就捂着嘴,姐姐还一边笑一边干呕。

      就这样,我的家算安顿好了,就居住在这个乱哄哄的大杂院里,爸爸回到乡里,忐忑的心安静了吗?我们一家五口的生活,从此在这里开始,大杂院里每天都有故事发生。男人们起早贪晚的劳作着,不太关心这院子里女人们发生的鸡毛祘皮的事儿,而更多关心的除了自己的工分、生活还有广播大喇叭里说的国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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