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消息被证实，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传播的速度都是一样快。公司上下满耳朵都是恭维的话，孔乙己脸上的褶子跟雀斑也都在时时刻刻地告诉大家，他是有多意气风发。胶囊下午到了公司，先是单独召见，然后就是一个会。
我跟张冲，二小最后进的会议室，大家的目光越过他们俩直接到了我身上，各种意味吧，我都懒得解读。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小人得志！”
二小在坐下来的那一刻小声嘟囔。我不动声色的对着她摇摇头，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连我这个高中生都不如。搞得好像谁输不起似的。
“都到了是吧，那我们就开始吧！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再多说了。这样，让我们一起给小孔鼓个掌吧，祝贺他拿得大奖。也为我们公司的更上一层楼助了力。之前答应大家的也算数，我已经通知了财务，都会做上去。云歌呢，你也别泄气，毕竟小孔比起你干得久，经验也肯定会多一些。比赛嘛，没拿奖也不代表失败，最重要的能通过这件事情得到一些经验，为以后更好的工作做一个积累。虽然说你们是两个组，是竞争关系，但是也是同僚，我希望呢，你们能在竞争的同时互相帮助，彼此提携，好吧！”
“那肯定！虽然我拿了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岁数大呢是不是？小暮，你年轻，以后可能发展的空间更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二话，只管开口。”
听起来要多谦虚有多谦虚。
“虚伪！”
二小又在那儿嘀咕。我满含警告意味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头转向对面的孔乙己，“孔哥何必这么谦虚呢，您的实力大家不是有目共睹嘛！我跟您比起来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今天您这话我可记住了，回头我需要您提点的时候您可千万别不愿意啊！”
场面话谁不会说，尤其是我这种习惯了随机应变，并且不觉得恶心的人，更是洒洒水。我自认为自己的这番话没什么毛病，很大气啊，我的表情也控制得很好，可是这些人的眼神这么那么怪异呢？我皱起眉头眯起眼睛把刚才的话又过了一遍，没毛病啊！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么？”
我扭头问身边同样用怪异眼神看着我的张冲，他有点儿迟疑的摇摇头。
会议的所有流程走完，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我提议让孔乙己将自己的参赛作品在投影仪上放出来，让大家学习学习。其他人也一起响应，毕竟能拿国际大赛的奖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做这个提议我是很真心的，我想看看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她青睐的风格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也想了解一下一直以来跟三十平分秋色的人的活到底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令人觉得很奇怪的是，孔乙己在听到了我的这个提议的时候，原本意气风发的脸上出现了几秒的僵硬状态，紧接着就直接拒绝了，说在笔记本电脑里，笔记本搁家里了，没带来，以后找机会吧。我挺失望的，可是胶囊满足了我。
“我那儿有一份儿，举办方给我发过来的，张冲你去拷一份过来，麻溜点儿啊！在桌面上，我提出来了！”
几分钟过后，张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U盘，开始操作投影仪。我看着他动作麻利的样子，忍不住想：这小伙，啧啧，为什么这么能干，什么都会。长得也很正常，五官端正，人也热心善良，就像他自己说的以后肯定特别有发展，有点儿喜欢。算了，还是留给二小吧，毕竟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回去了呢。想到这里，忍不住为自己叹了一口气。
“张冲，你臊我呢是不是？能不能跳过直接放孔哥的，我好学习学习！”
“暮姐，别叫孔哥了，我求你！听得我直返酸水儿！”
二小受不了地提醒我。我忍不住笑笑，其实我也不舒服。
“什么就你的，这就是小孔的！你的在后面，张冲……”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一个类似于公主房的设计。老实讲第二个的确像一个女孩子常规喜欢的房间设计，也的确是很符合一直以来三十的风格。可是我说过了，我跟她有一些不同，我的设计基本上已经完全颠覆了她之前的所有设计。
张冲也一脸懵，“是不是搞错了姚总，暮姐的设计我看过，的确是第一个！”
“这就有意思了！张冲你跟小暮关系好，也不能这么夸张吧。小暮什么风格，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清楚啊。我的风格各位也清楚。当初我做这个设计的时候，还有点儿担心，怕太男性化，毕竟是给女孩子设计的。但是长久以来可能是形成了习惯，即便我尽量的柔和一些，但是还是难免会捎带点儿。我还说呢，给女孩子设计房子小暮是长项，这次估计她的胜算多一些。谁知道，对方是个这么有个性的呢。再说了，发作品都是自己直接给举办方发，也没经过别人的手，会有这种纰漏么？你们这么说，感觉有点儿……输不起的样子啊！小暮，你说是不是？”
“孔哥你这么说话就有点儿过分了啊！别说是一个比赛了，就是比它更重要的，失败就是失败。没有一个永远都打胜仗的人。我暮云歌还不至于，也没那么稀罕。只是你说到风格，我就呵呵了。难不成一个人能让一个风格固定住么？我们的风格难道不是随着业主的要求改变么？”
“是啊，这话也有道理！可是我们除了知道业主是个小姑娘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设计的时候不是随着自己的理解走么？你的设计不会受你的风格影响么？平时的设计都透着女性化的人结果在给女生设计的时候却走了完全男性的路子，解释的通么？参加比赛不都是为了拿奖么？你这么做你告诉大家你不是么？”
“我就不能换个风格么？就不能冒一把险么？”
“暮云歌，别逗了。一个对什么都势在必得的人会轻易冒险么？”
孔乙己将小暮换成了暮云歌，表情上满是讥讽。
“行啦，别吵了，你们俩来我办公室一下！散会！”
胶囊率先走了出去，孔乙己跟在后面，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哼”了一声，“办公室等我！”我交代了一下张冲，也跟了上去。想不通啊，怎么可能呢？就像孔乙己说的一样，邮件都是自己发的，怎么会出错？如果是说他捣鬼，摆了我一道，也没机会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其实没有必要争辩，笔记本里都有备份，拿出来就知道结果了。我只是纳闷。
“暮云歌，你有备份么？”
胶囊一进办公室，扭头就对我说。我点点头，下了楼，拿了笔记本上来。孔乙己依然是一副问心无愧的从容表情。当我看到备份的内容时，我就知道他为什么从容了。备份也是那个粉不拉几的东西。胶囊表情复杂的看向我，我完全懵了。为什么呢？我之前做下的怎么会被这么一个东西代替呢？我又查了邮件，一样的结果。我记得我准备资料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于是我又打开一个文件夹，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百口莫辩的情况。我是怎么做的这个设计，他们不知道，张冲最知道。有生以来我最努力，最认真做过的一件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孔乙己坐在沙发上等着看笑话，我就是那个笑话。
“小孔，你先出去吧！”
“好的，姚总！姚总您也别太责备小暮，年轻人么，难免会急功近利。”
“你说谁急功近利？你敢再说一遍么？”
“暮云歌，别把自己弄得太难堪！小孔，你走吧！”
“走什么走，事情还没说清楚。这个不是我设计的。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我拍过很多照片作参考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我不知道，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电脑是你的么？”
胶囊好像也生气，语气特别严厉地问我。
“是我的！可是……”
“你的电脑没有密码么？”
“有！”
“所以呢？你什么时候交的稿？”
“截止日期前一天。”
“什么时间？”
“夜里九点多。”
“那你看小孔是个能破解别人密码的高手么？”
“谁知道呢？”
“暮云歌？！”
胶囊抬高了音量。我只觉得委屈。孔乙己出去了，我抱着电脑站在原地，真TM想哭。
“暮云歌，我知道你好胜心强，工作也很努力，也很有实力，也完全有能力胜任总监的位置。我也允诺只要你能拿到奖，不管别人说什么，资历浅啊别的什么，我都会把这位置给你。但是没拿到就是没拿到，你人生的比赛还有很多，机会多得是，你何必为了这么一个，就把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何必呢？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不是！我不是因为总监的位置，也不是因为没有拿到奖。你跟她……跟我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把不是自己的说成自己的？我有么？可是，这个……真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
“好啦！出去吧！今天你可以提前下班，去放松一下。”
胶囊下了逐客令。
我抱着笔记本往办公室走，每一个台阶都好像一条没有边际的路，我走不到尽头。我真的不怕输，小时候跟林染比赛也不是没输过，但是是真输了啊！我也没那么在乎成绩，也没有像胶囊说的那么想要那个总监的位置。我只是……只是觉得……难过，恐怖……觉得想不通。
张冲跟二小在楼梯根儿等我。我不敢抬头，我怕看见担忧的眼睛，我会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