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庙合

        引言:每个村都有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我们村这个地方叫老庙合。老庙合承载了厚重的历史,也延续着未来的故事……                 

                            老庙合

      故乡村子的中间,有一处历史悠久的老庙和老庙合。不知道它起源于哪个朝代,但它久经不衰到现在。

        说起庙合的“合”字,也许有的朋友不明就里。因为这个合字是汾河岸畔那一带的方言,它大概就是“紧靠着”的意思。我这样一解释,您就明白“庙合”就是庙宇前面的空场子了。

        故乡的村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全村两千口人,六个居民组,四条大巷,若干条小巷,但只有这个老庙合场所一年四季很热闹,很温馨。

      一直以来,我们村里就有一个三官庙、一个观音庙和两个关老爷庙。三官庙在东头的老槐树下,两个关老爷庙分别在南头和北头的关门口,只有观音庙在村子的中间,由于这个庙宇历史比较远古,因此乡亲们习惯称这里为老庙合。老庙合邻靠通村大道,在解放前是荣河县通往河津县的老县道,当年朱德等将领带八路军战士,东渡黄河北上抗日还从这里经过。部队路过时,我们村的老百姓在老庙合烧茶送水,送馒头送鸡蛋慰问八路军战士。八路军团长感动之下赠送给了村民林某一条毛毯,这条毛毯他整整使用了五十多年。观音庙一度因年久失修而倒塌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老百姓信仰解放,在一群老太太的发动下,家家户户块儿八毛的布施,重新修建了后来的观音庙。不过当时还是为了避封建迷信之嫌,没有公开说是盖庙,它是以文化室的名义出现的。但是,该挂神像挂神像,该烧香烧香,乡亲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就有虔诚的老太太拿着自费买的香纸祭品按时的供奉和祭祀。

        老庙合除了敬神之外,最大的用场就是供老头们歇歇凉、晒晒太阳,谝个闲传。观音庙没有门,是个大敞开,邻靠十字路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总是很热闹。老头们坐在这里就像在观景台上一样,视野开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是惬意。夏天,庙里凉快,两边的水泥台台上坐满了老头,有的老头来迟了就自带一把小绞椅;冬天,他们就转移到了庙合的北墙根下,太阳暖融融的普照着,老人们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享受着。每天一大早,老头们就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里,一来就急于召开他们的新闻发布会。这新闻有听到的国家新政策,有美国干坏事的消息,有大贪官落马的新闻,有邻村新近发生的事情,有谁家的孩子挣了大钱,正计划在盖新房子,谁家儿子要结婚了,谁家媳妇生孩子了,张家长,李家短,张王朝,李王谣,议论不停。如果说,老庙合是村里的中央电视台的话,那么,这些老人就是记者和播音员了。

        俗话说,老了比小。这些老头们都很争强好胜,就像一个个的老顽童,既可爱又可笑。不但善于发布消息,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爱抬杠,爱认死理。他们抬杠,经常抬得红脖子涨脸,出口不逊,唾沫星子乱飞,甚至有时候还动起了手。我在村子里的时候,曾经看到了一个雨后的下午,两个老头因为抬杠竟然扭打到了一块,一个老头的草帽子被打飞了很远,一个老头被推倒在水洼里。那时候巷道还没有硬化,爬在地上的老头一身泥巴,脸皮都被蹭破了。他爬起来窜到墙角,找了块砖头就要砸对方,幸亏被另一个老头紧紧得拽住了胳膊,要不然说不定还会闹出事故呢!  在乡亲们的意识里,老庙合就是老人们的精神乐园兼是非之地,也是他们人生最后的一个驿站。他们的初心也并非愿意来这里的,只是到这个年龄的份上了。在我的记忆中,坐在老庙合那些老爷爷,老大伯们走了一茬,又换了一茬,换了一茬,再走了一茬,前前后后总有三四辈老人在我记忆里消失了。九十年代,安葬老人的时候时兴放电影。小孩子喜欢看电影,于是,那些调皮的孩童放学回家从老庙合经过时,就会在一排排老头们的头上摸着数着,一边摸一边说,一场电影,两场电影,三场电影……。老头们气得抬起拐杖就要打他们。  老庙合与守着它的老人,就像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月移星斗,岁月蹉跎,世事轮回,物是人非,永远新陈代谢着。我想,如果这里安装一只摄像头,必然会整个的记录了一个村历史的变迁。

        老庙合在村民的心目中很神圣,假如有两个人在小巷里因琐事吵架说不清道理,其中就会有一个人说,走,咱到老庙合给大家说道说道,让老汉们评个子丑寅卯来。这样以来理屈的一个人马上就服软了。在大家心目中,老庙合这个公共场所就像农村法庭一样,是个讲理的大地方。 老庙合又是村子里的活动中心,承载着许多功能。村委会张榜公布啥,谁家出售啥,把大红的纸张贴在北墙上,让大家来观看。来了卖菜卖瓜的,收购农副产品的,都会在这里落下脚,拿着小喇叭一广播,很快就有人来了。村里不管是过红事还是过白事,鼓乐队都得在这里演奏上几个“牌子”,观众才允许离去。就连过白事唱戏搭建临时舞台,也是在这里。

        老庙合,还给我留下来许多童年的记忆和无尽的乡愁。我记忆犹新的一件事就是在七八十年代,一个叫老杜的外地箍漏锅师傅,春天夏天在这里补锅,秋天冬天在这里爆玉米花。他在老庙合的场地干手艺活,铺盖卷就放在庙里的台台上,累了就进庙里躺下歇一会。老杜师傅四海为家,不便蒸馒头,每天到了傍晚,老杜就在老庙合邻靠的人家的案板上擀一杖面条,之后在自己的小炉子上煮着吃。小风箱啪嗤啪嗤的响着,面条在锅里翻滚着,红彤彤的火光一闪一闪的映红了周围。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孩子们很稀罕面条,我们围着一圈闻着面香,差点要流口水呢!

      有道是: 家是背在身上的行囊,乡是挥之不去的情结。几十年来我每次回家路过老庙合,目睹老人们在谝闲传,或者是在打扑克,就会联想到了当年那箍漏锅、爆米花、捉迷藏、抗腿子、打秋千、放烟花、玩具摊,还有孙子吆喝爷爷回家吃饭的童声,那些渐行渐远的情景历历在目,浮现在眼前,让我顿时倍感亲切和怀念,有的时候甚至不由得湿润了双眼。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现,村容村貌在变化,老庙合周围的房子盖的越来越阔气,相比之下这个观音庙越来越矮小。但是,她旁边的老庙合的场地却仍然是一个聚人气的好地方。一个村子只要人气旺,就会有了生机和灵气,这是绝对的。因此,我们村一直是邻村老百姓公认的好村子。

      老庙合,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演绎着当今的剧目,繁衍着未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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