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12:种土豆

每年春节前后,都是我们这一带农民种植土豆的时节。简单说一下地理位置,我们这里是鄂西北,湖北的最北部,属于广义的秦岭余脉大巴山山区,与陕西交界,但又完全不同于陕西,气候、文化都不一样。

由于父亲外出打工通常在腊月回来,春节前家里一般都比较忙,我家土豆通常在过完春节后播种,很多邻居亦是如此,一般是过了初五。种植土豆普遍会使用自家厕所的粪便,农村有一种说法,未过初五从人家门前挑粪走过不好,别人会不喜欢,这种不喜欢可能纯粹就是心理上的,确实人类的粪便比较臭,闻起来会令人作呕。

最近几年,由于父亲身体不好,挑粪的活通常都是由我来干,一年一次,现在村里的年轻人真的是很少,和我同龄的以及年龄相差2-3岁以内的,那些我儿时一起长大的伙伴,春节能见到的不多,能见到三分之一应该说就是很不错了,一些人即使回来,没事大家也不会见面交流,而过完年,正月初几很多人就又出门了,多数年轻人一年留在村里的时间,总共估计都不超过一个月。长大了,大家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有人在务工地过年,比如南方的工厂,有人搬去了县城,有人搬到了镇上,还有人去了外省。

我们村农民种植土豆一般都不多,主要是自家食用,一方面,人均土地不多,另一方面,我们村在山上,地大部分都是旱地,浇水不便,近乎完全靠天收,无法保障投入能够得到产出,农民就不会过多投入,另外,土豆的储存也是一个问题,现在都是楼房了,过去的地窖普遍没有了,土豆放家里水分会流失,会长芽干瘪。土豆虽然是怎么做都比较好吃的作物,但我们这里一天未必吃一次,吃的进度比较慢。土豆的收获期在五月,往往200-300斤吃到年底都吃不完。

挑粪对于多数真正的农民而言,都算不上是重活,一担也就50-60斤,大家是经常挑上百斤的担子的。我们这一代人,小学就开始试着挑担子了,不过小时候身子骨软弱,这种软弱是客观的软弱,小孩子骨头还不够坚韧,挑担子是非常痛的。人只有身体长满了,长到位长结实了,才适合挑担子,否则,身体是会压出毛病的。很多老人老了驼背,不知道和挑担子有没有关系。现在上一辈挑担子通常集中在外出务工回来期间,主要看务工情况好坏,有的一年到头回来一次。我们这一代挑担子普遍并不多,如今多数都不挑了,像我这样挑担子尤其是挑粪的,都比较少见了。邻居们有的会开玩笑说这么好小伙子挑粪,有的会夸我有力气,能出力了(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嘲笑的成分)。虽然很多乡亲都是长年干体力活的,但整个社会的价值观,还是有些问题的,大家都羡慕那些不用出力的。

乡亲们挑担子,不只是在平路上挑,更多是在山路上挑,像这样的山路,大家负重100斤甚至更多,都不是问题。挑担子的路程,短则几十几百米,最远则多达几千米。环境磨炼人,乡亲们大多数一生勤劳,我喜欢他们这样的勤劳,虽然略显得苦,但实在,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用尽机巧,从这方面讲,我不喜欢很多商人。

用粪便种土豆,略有讲究——粪便不能太稠。粪便通常在厕所的粪池里经过长期发酵分解,从上往下逐渐变稠,到了后面就要加水稀释。因此,种土豆时,既要挑粪,又要挑水。

因为在生态农业领域学习过,深感农民在农技方面,还是不够专业,可能因为农业收益实在太低吧,而我国又长期处在工业化进程中,多数家庭核心收入都来自务工,所以农民在农业上不会投入太多人力、财力、物力。一个村庄里,完全以农业为主要收入的,通常不会超过10户,很多农民家庭甚至早已完全不经营农业,农民用自己的经济理性选择种植各类高附加值经济作物,早已经非常普遍,而这些经济作物,也不需要太多农技。

回到挑粪,其实在挑担子的过程中,挑粪人一般是不太闻到臭味的,我自己亲身体验是这样,但当挑粪人经过时,旁边的人会闻到臭味,这真是有点奇怪的事。父亲说他们上学时,那时有知青下乡,他亲眼见过一位专家在把粪池掏到底时,用舌头去尝粪便,这种精神,实在是大无畏,一般人都做不到,不知道中国的农业古籍里,是否有这方面的记载。在林更新版由古龙小说改编的电影《三少爷的剑》里,导演安排三少爷挑粪的情节,剧情是这样的——三少爷少年成名,四处比剑,无一败绩;处处落情,浪荡红尘。突觉寂寞,留下衣冠剑冢,化名阿吉,只愿做天下第一无用之人。挨刀子也面不改色,面对韩大奶奶的要求默默忍受,也不愿失去挑粪的工作。剧中把大便称为“人中黄”,把“尿液”成为“金汁”,把臭味称为“木犀香”,挑粪工这种职业被称为贱业,行走是要喊出来提醒大家回避,想来这种职业歧视是城市的产物,因为在农村,农民是家家户户都要挑粪的。而古龙的写作,我想应该是来自于现实。

说到这,我想到曾经的劳动模范,掏粪工时传祥。只是今天,在抽水马桶越来越普及的时代,我们似乎再也不需要掏粪工人了。很多农村的农民,也早已经不再用粪肥了。

土豆种植可以称得上简单,种子种下去,并不需要农民费太多心思,自己默默生长。

我以为,做人也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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