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两年没有工作了,年近五十高不成低不就,想想过去大小也是个公司的头头儿,虽然挣得不多,但也够逍遥自在的。自从失业以来,到处碰壁,随着年龄见长,本来艰难地求职之路就越发的看不到尽头。
老黄是个很年轻的人,他心情好的时侯会把自己的年轻解释成心态好 ,如果遇到什么糟心的事情时就会诚实的认识到自己其实是个心理不成熟的人。他的朋友经常调侃他:“能认识到自己不成熟,已经是一种成熟的表现了。”
老黄长久的没有进账,家里的存粮慢慢见底了,每天靠过去辛苦存下来的老本过活。一个月3000元生活费,在这个大城市要想过得安逸几乎是不可能的,每天睁眼就是房贷,物业,水电煤气费,再要出点什么岔子,一个月的生活就只能靠意念支撑了。老黄这段时间经常感叹:”叫醒别人的那是梦想,叫醒我的却是每天早晨饿的发慌的肚皮。
一年又到头了,老黄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事儿干,一天突发奇想,觉得自己的人生跌宕起伏也精彩的可以出一本书了,于是立马决定记录下来,说不定哪天就能一炮而红,身价也百万千万啥的,还上什么班?愁什么钱?那时候,还不是想吃吃,想喝喝,再换个大房子 ,全款的,买个豪车水陆两用的,买块地,随便养点什么花花草草,鸡鸭鹅狗猫的,还得顾几个正经菲佣,每天把自己伺候的舒舒服服的,那小日子多舒坦。老黄漫无边际的想象着脑中的未来,嘴角哈喇子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清晨老黄就重新架起了自己那台老得快散架的散装电脑,开始冥思苦想。一会这儿吃点零食,一会那儿喝口茶,坐累了就站在窗边构思,站累了就躺躺沙发,实在是没有什么头绪,就去书柜里翻出了本被灰尘盖的老厚的书来找灵感,可能是折腾累了,没看几页,就睡意稀松,呼噜震天。一上午的时间,老黄硬是一个字也没有憋出来。
等老黄一觉醒来,已经是月黑风高了,隔壁两个新搬来的小情侣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又开始鬼哭狼嚎,楼上的瘸腿大爷又开始有节奏的咚咚咚的敲,楼下中年妇女又在和自己醉酒的男人打锤割裂,真吵啊。老黄看着眼前空白一片的电脑屏幕,一闪一闪的光标,突然一拍脑门儿:“真是的,这种烂窝棚里怎么能诞生出一个伟大的作家,怪不得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不写了!” 于是打包了破旧的电脑,重新将它束之高阁。
老黄决定下楼走走,去小区外面转转,因为一腔热血的发财梦就这么破灭,心里很是愤懑。接下来怎么办?这一天天的过的真是难啊?怎么就找不到一条生财之道呢?正当老黄愁得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当口,忽然看见前面乌泱泱一群人,叽叽喳喳,指指点点。老黄大步跟上前去,拨开一层人墙,顿时满地的书法,国画作品印入眼帘。老老少少都对那些力透纸背,精美无比的字画连连赞叹不已,纷纷自掏腰包争相购买,不一会儿便要抢购一空。看着老板仙风道骨的模样,老黄仰慕不已,转眼又见他手里一叠厚厚的钞票,老黄两眼冒了金光,那张皱成包子的脸又重新舒展开来,心生一计,钱的事儿顿时就不是个事儿了。老黄迈着轻快的步子立马往家赶,就像自己闭塞的小窝里刚刚天降了黄金似的。
曾经在少年时,老黄的父母逼自己练过几天毛笔字,虽然比不上今天这位数钱数抽筋的老师傅,但给别人挂在屋里装装场面还是一点没有问题,老黄又开始心怀无限的畅想,如果自己卖字,一张一百,一天卖十张就一千,一百张就一万,哇,发了发了,大房子,豪车,菲佣,那些花花草草和鸡鸭鹅狗猫门又都不是个事儿了。到那时,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名声高震,再回到自己的老家,那简直就是名人,还是艺术圈的,这不比那些混职场的成功人士来的更高级吗?什么总裁董事长的都不值得一提。我爹妈咋那么有远见呢?早年间就知道我满身艺术细胞,才逼着我练毛笔字,真是愧对他们,怨错他们了,真是可怜父母心啊,等我有钱了,不在这破地方呆了,回家也给他们买大房子,买豪车,再买块地,就不种什么菜了,咱也学着老外,养一群狗,喂几匹马,再挖个湖,买个游艇,没事出个海,钓个鱼啥的,好不惬意,那不就是传说中的诗和远方吗?一切近在眼前啊!” 老黄边走边琢磨,想到这些和老家年迈的父母亲,又不觉悲从心来,越发伤感,后悔没有早点想到这么个致富之路,不然老爹老娘就可以早点跟我享福了,哎。”
老黄急匆匆的回到家,一通翻箱倒柜,找了一堆上学时用剩下的笔墨纸砚,笔秃了,墨干了 ,纸黄了,砚裂了,但这一切都不能阻碍老黄创作的热情。大笔一挥,小手一挑,一提一按,如大师附体一般,一张一张纸被墨涂抹完,天已经蒙蒙有了亮光。老黄劳累了一夜,给自己泡了杯茶,开始细细品味自己的大作,琢磨着卖多少钱合适?一张一张”大师级作品“铺满了整个房间,左看右看,老黄的眉头又开始收缩,慢慢又皱成了包子折儿。“怎么不对呢?不就是这么写的吗?是哪儿不对呢?” 老黄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一时间心中对于自己成为艺术家这事儿有了质疑。放眼看去,满屋子飞龙舞凤,黢黑一片,倒着的,斜着的,歪着的,扭着的,没有一个字像个字,毫无艺术气息的大作,让老黄从涨满希望的气球,变成霜打的茄子,一屁股瘫软在地。
老黄的艺术家梦又破灭了,他后来的反思是因为笔秃了没法写,墨干了化不开,纸黄了没效果,砚裂了,对啊,砚裂了,能有什么影响呢?老黄自己在心里琢磨,对啊,有哪个艺术家会用一个已经裂了的砚台呢?
老黄后来做了很多梦,也折腾了很多次,可是那近在眼前的财富梦想,总是被一些意外的事故整的无疾而终,比如给初入职场的新人做求职咨询啦,给过去的生意伙伴牵线搭桥啦,为遇到婚姻危机的小两口重新展望未来啦,很多自以为别人无法看见的商机全都如出一折的转瞬即逝,败的一塌糊涂。那些新入职场的年轻人,没过多久就被解雇,那些生意伙伴们亏得要去当内裤,还有那些闹别扭的小夫妻有一对是一对,劝一对离一对。老黄那一年苍老了许多,也时常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人生真是无常又无情啊?怎么就活的那么难呢?老黄不再觉得自己年轻了。
因为现世的失败,老黄开始效仿古人,每天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想着别人弄不懂得事,很长一段时间,老黄把自己弄得很是神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待字闺中,那一年老黄挑灯夜战,看了很多书,不求颜如玉,只求黄金屋。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老黄又咧着嘴,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出了门,很多人以为老黄这次一定是真正找到了生财之道,致富之路,都想打听一二,没成想,老黄一点都不吝啬,大胆的向街坊四邻谈论起自己的新方向:“老天爷把我们每个人造出来都是有用的,机遇不到急也没办法,机遇来了,躲也躲不掉,姜子牙80岁辅佐武王定天下,佘太君百岁挂帅出征,汉高祖刘邦54岁当皇帝,我的机遇没几年就要到了,着什么急?”
老黄又变年轻了,每天笑呵呵的,虽然囊中羞涩,但还是乐观而积极的活着,天降大任于斯人,不穷几年怎么行 ?龙困陋室有何惧?一朝飞天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