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是什么?】 (22) 周易与占卜(下)
上文我们谈到了周易的预断原理,这个原理简单概括就是掌握卦体的态势,掌握三道的交错情况,对卦爻可能产生的运动与变化趋势做出判断。如果是用于实践,那就是靠深入调查研究,全面了解情况,科学地进行分析,一句话就是靠辨证唯物主义,舍此别无他途。周易的预断原理说起来简单,但真正理解实属不易,几千年对周易的探索,恐怕还没有哪个人把这些说清楚。掌握原理不易,用于指导实践就更不容易,我们承认周易能够预测,也不反对人们在实践当中对周易的预断原理进行探索,但是,对于违反周易的预断原理、却打着周易的旗号进行占卜的活动则不赞成,因为这不是利国利民的活动,而是误国害民的行动。
打着周易的旗号进行占卜的方法有很多,多到几乎难以统计,一个人即便穷尽毕生精力,恐怕也掌握不了这些方法。为什么我们这里要说它们是打着周易的旗号,干的却是违反周易的预断原理的事呢?这是因为,当我们用周易的预断原理来审视和检查这些占卜方法时,不难发现它们的谬误所在。
这里我们就先从最古老的一种占卜方法说起,这就是用蓍草占卦的方法(以下简称蓍筮法)。系辞在谈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之后,紧接着说:“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卦。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六十,当期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这就是所谓的蓍筮法。
蓍筮法,按照朱熹的解释,基本步骤为“四营”,这四营就是“分两”、“挂一”、“揲四”、“归奇”。所谓分两,是说将四十九根蓍草随意分成两堆;挂一是说将左边一堆中取出一根放在左手的手指之间;揲四是将左右两堆蓍草每四根一组去数;归奇是在揲四之后将两堆中所余的“零头”(最后四根够一组也算零头)合并,再加“挂一”的那一根,这样结果不是五就是九,这就是所谓的“一变”。一变之后,除去五或九,将剩余的四十四根或四十根蓍草混合,再按上述方法进行“二变”、“三变”,结果不是四就是八。三变之后减去上述之和,剩下的数有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和二十四四种,再除以四,分别得到九、八、七、六这四个数。九为老阳,八为少阴,七为少阳,六为老阴,这就是所谓的“过揲法”。另一种方法是将前面说的“零头”即五、九、四、八等,依数之多少搭配,数少为奇,数多为偶,以此奇偶之数定阴阳老少,这就是所谓的“挂扐法”。例如五四四为老阳,九八八为老阴,三个数中有两多一少为少阳,两少一多为少阴。这样三变决定一个爻,六个爻需十八变,这就是“十有八变而成卦”。
朱熹的解释是否符合系辞的本意,这里我们暂且不论,单就朱熹的看法来讲,明显有三个问题,一是爻的阴阳性质不是由天地之数决定而是由大衍之数决定;二是九六是爻变的临界点或变爻;三是爻变或卦变是由这种方法来决定。
我们先谈第一个问题。关于天地之数同大衍之数的关系,我们说大衍之数是区分了动静的天地之数,区分的目的在于使数适应空间的需要,或者说是天地之数用区分动静的方法创造自己的生存空间和活动舞台,大衍之数的作用仅此而已。至于爻的阴阳性质,具体到一个爻来说,就是看爻内所含天数和地数比例与比值,在一般情况下,如果是天数超过三个或地数少于六个,这样的爻就是阳爻,反之就是阴爻。这就是说,单靠大衍之数是决定不了爻的阴阳的。比如说有三个天数运行到一个阴爻中,如果这个阴爻是一个“含章”的爻,或者说是一个由天数定位的爻,那么这个阴爻就会变成阳爻;假定这个阴爻是个由地数定位的纯阴爻,那么即便是有三个天数运行到这个阴爻中,这个阴爻依旧还是一个阴爻,只不过爻的量有了变化。定位数不能在爻与爻之间流通,但在决定爻的阴阳性质上它也有自己的“一票”。抛开定位数,单就大衍数来考虑爻的阴阳性质显然是不行的。
第二,关于“九”、“六”问题,我们说从量的角度看,“九”、“六”不但不是爻变的临界点或“度”,恰恰相反,这是两种最稳定的爻,一个是最稳定或者说最强大的阳爻,另一个是最稳定或者说最柔弱的阴爻,它们是对立的两极。如果说“七八九六”或者说“阴阳老少”在易学上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么它唯一的一点积极意义就是承认爻有变有不变两种形态,除此而外,它们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增加混乱,作为传统易学的一块基石,是早就该归入历史垃圾箱里的东西。
第三,蓍筮法与“积爻成卦”或“八卦重合”说的一个区别是,积爻成卦或八卦重合说原则上承认爻有变有不变两种,但在实际上根本区分不出哪个是变爻,哪个是不变爻。看一看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前面,不是九就是六,也就是说它们都是变爻,没有哪一个爻是不变爻。如果说蓍筮法有什么“进步”意义的话,那就是它通过这种方式,实际上可以把爻区分为变与不变两种。但是这一点点“进步”意义,却甚么问题也不能说明。因为爻的变与不变,完全由天地之数来决定。比如说象师比这样的一阳爻卦,其中的阳爻一定是一个由天数定位的纯阳爻,也就是一个最稳定的不变爻,而另外五个阴爻也一定都是临变的阴爻,或者说是变爻。而由蓍筮法得出的变爻,很可能就是那个阳爻,五个临变的阴爻,又很可能被当作不变爻。
在探讨成卦的原理或方法上,人们出现某些失误是在所难免的,一般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象朱熹这样的失误则是不可原谅的,因为他把易经引上了绝路,为把科学而严谨的周易通向神秘主义和迷信打开了一扇大门。特别是他那一套煞有介事的“筮仪”和所谓“心诚则灵”的说教,更为形形色色的占卜算命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操作方法。在中国历史上,朱熹是一位有很大影响的学问家,且以治学严谨而著称,惟其如此,他的这一失误就更是罪不容恕。
但是,仅仅把这个罪责归结给朱熹一个人也是有失公允的,朱熹的这些说法毕竟是从系辞上化来,或者说也能从系辞上找到依据。而且在朱熹以前很久很久,确实也有人利用周易进行占卜的实例。尽管朱熹这样说,这样写,而他自己也未必就有这样的“诚心”。另外系辞上关于蓍筮法的这段话的确也费解,说它荒谬吧,也不尽然;说它正确吧,又有许多不在理的地方。比如说大衍之数可不可分而为两?我们说是可以的,在五十个大衍数中,天数有二十三个,地数有二十七个。去掉一对用于定位的天数和地数,实际能够在爻与爻之间流通的有四十八个,其中天数为二十二个,地数为二十六个,如果是这样的“分两”就没有什么错误。再比如说“挂一以象三”,如果说这个“一”指的就是那个既用于定位又能在原位滚动的数,那也不能算错。又比如“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就卦爻具有普遍象征意义这一点来讲也可以算说得过去;“五岁再闰”也是调节岁差的一种方法。所以对这段话轻言荒谬怕是不妥的。但是,把这么多没有内在联系的东西弄到一起,并且认定这就是成卦(卜筮者一般叫作起卦)的原理或方法,那就可以认定这个“原理”或“方法”是荒谬绝伦,是比积爻成卦说或八卦重合说更为荒谬的东西。至于“乾之策”、“坤之策”则与成卦无关,就数而言,乾与坤没有任何差别,它们都是五十四个数,每个爻都是四个天数和五个地数。而按照蓍筮法计算,一策是四个数,乾有五十四策,二百一十六个数;坤有三十六策,一百四十四个数。这些数是天数呢?还是地数呢?我们知道,天数二十五,地数三十,这是绝对数,是大限数,是不可逾越的,那么多出来的这些数又是从那里来的呢?“凡三百六十”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虽然计算无差,但也与成卦无关。且“三百六十”未必就是一年的“当期之日”,如果没有“五岁再闰”或其它调节岁差的方法,历史早就乱了套;“万有一千五百二十”也非“万物之数”,虽然可以“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但这样一来也就形同2的n 次幂,变成一个“有放无收”、“无所底止”的东西,卦体也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全能的卦体,易经体系也就不再是一个严谨的体系。
现在完全按照朱熹的方法进行起卦和占卦的人是不多见了(也许还有),因为这一套未免太繁琐,而各种所谓简便易行的方法(如掷钱法等等)却层出不穷,我们这里再说说“六爻纳甲法”。
“六爻纳甲法”为西汉京房所创,现在被一些人称为“正宗大法”,是一种近代应用最广泛的占卜方法。其方法是先将十个天干纳入八卦之中,乾纳甲壬,坤纳乙癸,震纳庚,巽纳辛,坎纳戊,离纳己,艮纳丙,兑纳丁。再按八卦把六十四卦分成“八宫”,给“八宫”六十四卦各卦六爻纳入地支,然后是定“六亲”;安“世”、“应”、“身”;起“六神”;配五行,等等,依据这种方法进行装卦与断卦。这种方法被一些人吹捧为细致、缜密、周严、具体,规则性强,随意性小。
更有许多与易经毫无关联的“算卦方法”也堂而皇之的贴上了周易的标签,这大概也算得上“与时俱进”吧。五花八门的“正宗”、“秘籍”充斥街头巷尾,先进的转播手段也没有忘记利用,他们是在糟践易经,而这一切又打着所谓“宏扬易学”的旗号,打着“科学”的旗号,打着“传承国粹”的旗号,殊不知这是易学上的一个“毒瘤”,是阿Q头上的疮疤,是我们这个民族的耻辱。笔者情知上面这些话可能会触到某些人的痛处,但为了易经又不得不说。如果说象蓍筮法这个“最古老、最权威”的方法都是无稽之谈,那么其它种种所谓的“周易预测”也就不值得一提了。或有不以为然者,那就请他们讲一讲,在周易六十四条卦辞和三百八十四条(另加乾坤二用)爻辞中,如果不是曲解,又有哪一条是讲占卜算命的呢?
另一方面,一些号称懂得马克思的人也把易经看成是卜筮之书,是迷信的产物,这种看法似乎成了当今易学的主流,成了“定论”。我们不怀疑这些人的动机,但是他们也应当知道,卜筮算命不是易经,甚至也不是易经的过错,它完全是某些人贴在易经上的一块狗皮膏药,把这块狗皮膏药误以为就是易经,这就背离了马克思的辨证唯物主义,背离了实事求是的原则,在易经是什么的问题上,就会和算命先生们得出相同的结论:易经就是占卜算命。这大概也是一种“殊途而同归”吧。
【周易是什么?】 (23)易经与易传
通常所说的“周易”,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周易”,包括经、传两个部分,狭义的“周易”就是专指易经。易经又包括辞、画两个主要部分,辞有卦名、卦辞、爻辞,画就是由六个不同的爻构成的六十四卦,此外还有爻题、爻序、卦序等内容。易传则有十篇,即《彖》上下、《象》上下、《文言》、《系辞》上下、《说卦》、《杂卦》、《序卦》,传统上也有把《易传》叫做《十翼》的。易经与易传的关系本来是清楚的,经是本体,传不过是儒家学者对经所作的解释,但是在传统上有两种倾向值得注意,一是经传不分,二是重传轻经,两种倾向都影响了对易经的深入研究,所以这里我们就探讨一下易经与易传的关系问题。
经传不分的现象相当普遍,在众多的周易版本当中,经与传就混杂在一起,如《文言》、《彖》、《象》,就是与卦辞、爻辞混在一起。其实,传说易经有三种:连山、归藏、周易,史称“上古三易”。《连山》是夏代的《易经》,以《艮》为首卦;《归藏》是商代的《易经》,以《坤》为首卦;《周易》是周代的《易经》,以《乾》为首卦。因此,《周易》只是《易经》的一种,两者之间是种属关系,不应混称,但因为连山、归藏失传,所以我们现在所说的《易经》,也就是狭义的《周易》。《易传》则是在《周易》诞生几百年之后的人阐解《周易》的十篇文章,所以不能归入《周易》,更不能称为《易经》。
经传不分的现象不只是表现版本上,更重要的是表现在内容上,许多人就是把易传当中的话当成了易经中的话,例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句话出自《易传》,有的人就以为出自《易经》。这种经传不分的现象,一方面反映了《易经》对后世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以什么为标准的问题,如果是以《易经》为标准,那就必须承认,《易传》中的一些阐解文字不符合《周易》原意,如果是《易传》为标准,那么对《周易》的评价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重传轻经的现象也相当普遍,相当一些人认为,易经本是迷信的产物,卦辞与爻辞是卜筮的记录与汇集,本身没有什么逻辑可言,最多也就是包含着上古社会的一些史料,而易传是圣人所传,由于圣人们的解释与发挥,这才使周易这部古经经历了一个由具有占筮功能之书到具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功能而居于儒家“五经之首”位置的历史过程。研究周易主要应当研究传,因为易传有着深刻的内涵,是中国文化的源头。
笔者则以为,《易经》不是什么迷信的产物,而是一部极其严谨的、首尾连贯、环环相扣的体系,它描述了宇宙间万事万物发展变化的规律与法则,并为人们提供了一个观察与认识世界的方法。就其研究对象和方法而言,它无疑是一种哲学,只不过不同于现代的形式;它是一种最原始的哲学,更可能是一种未来的哲学,一种不仅能够概括和总结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成果,而且能够综合科学和艺术、融会情感和理智、包纳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通达真善美境界的更高级的哲学。《易传》是解经之作,在某种意义上说,没有《易传》,我们可能永远无法解释《易经》,《易传》作为古代的重要哲学文献也是当之无愧的,但是,就其系统、完整与表现方式来说,《易传》同《易经》是无法比拟的,特别是《易传》中包含着许多对《易经》的错误解释,就像是给《易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垢,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使得《易经》的光华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难以显现。对于《易传》我们有两句话,一句是没有《易传》就不能解开易经之谜,甚至连易经本身也可能早在历史的长河中湮没了;再一句就是如果不对《易传》传进行分析、批判,继续沿着其中的一些错误方向走下去,那也永远解不开易经之谜。下面我们就对《彖》、《象》、《文言》、《系辞》、《说卦》、《杂卦》、《序卦》分别做一简要评述。
从主要内容上说,《彖》是依据“八卦学说”来解释六十四卦的卦名、卦象、卦辞,也可以说是卦义。但是,当我们结合卦名、卦象、卦辞来深入探讨“八卦理论”时,不难发现这个“理论”并不符合卦义,这就只能得出这样两个结论,一个是这个“理论”还不完备;二是这个“理论”根本就不能成立。
说这个“理论”不完备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与所谓完备的“八卦理论”相比较,《彖》传坚持了“重卦说”,对八卦有定性,有取象,还有与五行结合的一些内容,但没有定位,没有与天干、地支的结合,比如乾代表什么方位?坤代表什么方位?乾表示天干或地支的哪一个?坤表示天干或地支的哪一个?如此等等,这些《彖》传里都没有明确说明,即便是定性与取象也很有局限,这或许是后世的研究者认为《彖》的“八卦理论”还不完备的一个原因。
说“八卦理论”根本不能成立,是因为不仅这个“理论”本身多有自相矛盾之处,更主要的还是对卦辞的解释实在牵强,如果是以能否正确解释经文为标准,那我们只能说“八卦理论”是一个错误的“理论”,一个引导人们通往歧路的歪理斜说,对于揭示周易的原理没有一点积极的意义。
但是,这是否说《彖》传没有任何意义呢?也不是。在“十翼”当中,《彖》毕竟是一部比较严肃的学术味道比较浓厚的作品,如果不是为了解释经文,它所阐述的道理也不能都说是错误,但这些道理绝大部分与易经没有直接关系。《彖》的价值不在于提出或坚持“八卦理论”,而在于其它方面,这些方面主要有:
一、重在解释卦义。《彖》传重在解释卦义,这一点是明确的,不管它是用什么方法,也不管它解释的是否得当,但它始终是扣住卦辞、卦象,这同许多完全脱离了周易经文的所谓“易学著作”是不一样的。
二、按照周易卦序。从《彖》传编排的顺序看,《彖》作者是按照通行本六十四卦的顺序来排列的,这说明周易卦序原本就是这样一个顺序,这同以后随意更改卦序是不一样的。
三、有些说法是具有重要意义的。比如说乾卦是“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的观点;“保合太和,乃利貞”的观点;“乾元”、“坤元”以及“天道”、“地道”、“人道”这些概念的提出,等等,尽管《彖》作者没有把这些观点坚持始终,没有对这些概念做出正确的解释,但终归是提出了这些观点和概念,可以给后人以启示。
《象》分《大象》与《小象》,《大象》解易的基本方法就是先把六爻卦分割成两个部分,然后再以八卦所象征的天、地、山、泽、风、雷、水、火等现象,来解释卦象、卦名的涵义。比如说对六爻卦的乾卦,《大象》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意思是天体或天道运行不止息,不衰怠,君子应当效法天行,也要自强不息。对坤卦《大象》说“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意思是地的趋势是顺,君子应当效法地势,以广厚之德,承载或包容万物。对屯卦《大象》说“云雷,屯;君子以經綸”,意思是屯卦云上雷伏,未能成雨,君子宜平治天下。如此等等,对六十四卦,《大象》都是先言八卦之象,后讲人们应当如何作为,或者说先言天道,后言人事,这就是《大象》解易的一个基本方法。
《大象》解易的另一个方法就是依据卦辞与爻辞,例如对需卦,《大象》说“需、云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显然这里的“飲食宴樂”与需卦五爻的“需于酒食,貞吉”有关;再如对噬嗑卦,《大象》说“雷電,噬嗑;先王以明罰敕法”,显然这里的“明罰敕法”与噬嗑卦辞的“利用獄”有关。
这里的问题是:一、如果六爻卦确实是两个三爻卦重合的结果,那么把六爻卦“还原”为三爻卦的方法,也不失为从六十四卦中找出它们共有的东西,例如屯与需,两个卦不同,但它们的上卦都为坎,这就是屯与需的共性,这也好比氯化钠和氯化钾,作为物质是两种,但又都含有氯元素。这种“还原”法也可以叫“化简法”。但是,如果六爻卦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卦体,不容分割,就象是一个人一样,可以有多种姿态,如站姿、卧姿等等,但是绝对不能把人分成两半,如果分成两半,这个人也就不再是个活人,而且永远也不会变成活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还原”法或“化简”法就不适用于对六爻卦的分析,也可以说这种“还原”或“化简”,一开始就错了。
二、天象与人事未必有必然联系。我们知道,人是生活在自然当中的,或者说人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与自然有联系,或者说人事与天象有联系,但是这种联系的渠道又是相当复杂的,其中有的属于直接或必然联系,有的则属于间接的或偶然的联系,这些只能具体的分析。如果是笼统的把这些联系都说成是必然联系,那么这也就抹杀了人与自然或人事与天象的区别。试想“云上於天”与君子们的“飲食宴樂”有何联系?是君子们看到天上的云彩就想到或可以“飲食宴樂”?还是只有在“云上於天”的时候“飲食宴樂”才是君子?如果是君子们刚吃饱饭正等着消化的时候,或者是君子正好穷困潦倒,根本没有饭吃,即便是看到了“云上於天”,可是又怎么能够“飲食宴樂”?
三、脱离卦象与卦义。如果说需卦的“君子以飲食宴樂”多少和需卦五爻的“需于酒食”有些联系的话,那么更多的卦在卦象或卦义上与《大象》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比如中孚卦,《大象》说是“澤上有風,中孚;君子以議獄緩死”,我们先不说“澤上有風”与“議獄”有何干系,单说“議獄緩死”,中孚的卦辞与爻辞中,到底哪一句是讲“議獄緩死”的呢?是哪个爻或哪个三爻卦在“議獄”?又是哪个爻或哪个三爻卦该死而“緩死”?这些问题,谁又能说个明白?
纵观《大易》,我们也不能说它说的都是错话,比如说“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这样的词句,早已成为中华文化的经典名句,润泽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大象》先言天道后讲人事的方法,也包含着客观决定主观的唯物主义的一些内容。但是从揭示卦义这个角度看,《大象》与《彖》一样,没有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我们只能说它是一堆废话。
《小象》通常是放在每个爻辞的后面,用以解释爻辞。我们以屯卦为例:
初,磐桓,利居貞,利建侯。
《象》曰:雖磐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
二,屯如邅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
《象》曰:六二之難,乘剛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三,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
《象》曰:「即鹿無虞」,以從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窮也。
四,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無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
五,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上,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象》曰:「泣血漣如」,何可長也?
上面的初、二、三、四、五、上是爻辞,紧随其后的“《象》曰”就是《小象》的象辞,六十四卦共有384条爻辞,另有乾坤“二用”,所以《小象》也就有386条。
如果说爻辞难解,那么用于解释爻辞的《小象》就更难理解。这主要还是因为《小象》的解易方法不对头,那么《小象》解易的基本方法是什么呢?主要有:
一、八卦取象法
如果说八卦取象法是《彖》和《大象》的基本方法,那么这种方法在《小象》里也有体现。比如对需卦三爻“需于泥,致寇至”这句话,《小象》说:“「需于泥」,災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所谓“災在外”就是说需卦的内卦为乾为天,外卦为坎为险;再比如对泰卦三爻“無平不陂,無往不復,艱貞無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这句话,《小象》说:“「無往不復」,天地際也”,所谓“天地際”就是说泰卦的下卦为乾为天,上卦为坤为地。
二、刚柔定性法
所谓“刚柔定性”就是依据刚柔,把爻或八卦分成两类,如阳爻为刚,阴爻为柔;或者三爻卦的乾、震、坎、艮为刚,坤、巽、离、兑为柔。如对屯二《小象》的解释是:“六二之難,乘剛也。十年乃字,反常也”,这里的“乘刚”就是说屯初为阳为刚,屯二为阴为柔;对豫卦五爻讲“六五貞疾,乘剛也。恒不死,中未亡也”,这里的“乘刚”,也是说豫四为阳为刚,豫五为阴为柔。
八卦也是依据刚柔分成两类,比如说对同人三爻,《小象》讲“「伏戎于莽」,敵剛也。「三歲不興」,安行也”,这里的“敌刚”,就是说同人的下卦为离为柔,上卦为乾为刚。
三、中正法
所谓“中”是指六爻卦的二爻与五爻,二居下卦之中,五居上卦之中;所谓“正”是说初、三、五爻为阳位,二、四、上爻为阴位,阳爻居阳位为“正”,或者说“得位”,阴爻居阴位也为“正”,否则就叫“失正”或“失位”。这种中正法是《小象》的一个重要方法。
例如对需卦五爻《小象》讲“酒食貞吉,以中正也”,这是因为需五为上卦之“中”,这个位为阳位,爻为阳爻,所以叫“中正”。对比卦五爻讲“顯比之吉,位正中也。舍逆取順,失前禽也”,也是因为五爻为阳居中,所以叫“正中”。对小畜二讲“牽復在中,亦不自失也”,这里的“在中”是指二爻为下卦之“中”。
不难看出,“中”的依据就是八卦,在六爻卦分解为两半的情况下,二与五就叫“中”。“正”的依据就是奇偶,爻序中的一、三、五为奇数,奇为阳;二、四、上为偶数,偶为阴。
四、顺逆法
《小象》中许多地方谈到了顺逆,比如对蒙三讲“行不順也”;对蒙五讲“順以巽也”;对蒙上讲“上下順也”;对需四讲“順以聽也”;对比五讲“舍逆取順”;对临二讲“未順命也”等等,那么什么叫“顺”?什么叫“逆”呢?原来这里的顺逆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依据六爻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自初渐次至上为顺,反之为逆。例如对屯初讲“志行正也”,所谓“志行”就是向上,所谓“正”一是说阳爻居初位,还有就是上行为正为顺。再一个是依据八卦,如乾、震、离、巽上行为顺,坤、坎、兑、艮下行为顺,如果是上艮和下坎组成的蒙卦,那么这就叫“上下顺”。临的下卦为兑,兑应下行,如果是至上,那就是“未顺命也”。
五、附会爻辞法
除了依据八卦以及由八卦衍生的刚柔、中正、顺逆等方法以外,《小象》的解易方法,大量的还是附会爻辞。附会爻辞也有许多情况,一种是同义反复,比如对大有卦初爻辞“無交害。匪咎,艱則無咎”的解释是“大有初九,無交害也”;对上爻辞“自天佑之,吉無不利”的解释是“大有上吉,自天佑也”,这等于废话连篇。再一种就是随意引申,比如对小畜三爻的“輿說輻,夫妻反目”,《小象》的解释是“「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爻辞只说“夫妻反目”,并没有说责任在哪一方,何以肯定就是“不能正室”?再如对小畜五的“有孚攣如,富以其鄰”,《小象》的解释是“「有孚攣如」,不獨富也”,实际上这里的“富以其鄰”意思是因邻而富,即从邻居那里获得财富,而《小象》却做了相反的解释。类似这样脱离卦体曲解辞义的情况,可以说是比比皆是,这里就不再一一例举。
同《彖》传一样,《大象》与《小象》解易的基本方法就是八卦,但在“八卦理论”的完备程度方面又不及《彖》。例如在《小象》里就没有“乾元”、“坤元”、“天道”、“地道”与“人道”等等的说法,所以总的意义也就不如《彖》。
但是,《小象》毕竟涉及到每个爻的爻辞,因此从内容的广泛程度上看要超过《彖》,也可以说杂乱程度超过了《彖》。假如我们要深入了解“八卦学说”的谬误,了解刚柔、中正、顺逆等等方法的自相矛盾之处,那就不妨结合卦辞与爻辞,做一些比较分析,《象》传在这方面可以说给人们提供了一个样本。
《彖》、《大象》和《小象》都试图解释经文,这一点是肯定的。但是当我们以能否正确解释经文为标准来检验《彖》、《大象》和《小象》的理论与方法时,也不难发现这些理论与方法的谬误所在。在易学史上,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彖》、《大象》和《小象》的理论与经文的差别,认定它们是不同的“思想结构”或“理论体系”,也就是易经的“另类”,这也是肯定的。我们说《彖》、《大象》和《小象》的理论杂乱无章,谬误百出,这只是从经文的角度看,如果单看这些理论,也不能说它们没有一点“逻辑”,比如说刚柔、中正、顺逆等,还有由此引申出的阳息阴消、八宫卦、十二辟卦等,只是这些理论越完备,离开易经也就越远,因为一个明显的事实就是,周易六十四卦的顺序不是按照上述的“逻辑”编排的,卦辞与爻辞也不是按照上述理论编制的。
《文言》是对乾坤两卦所做的解释,与《彖》和《象》一样,《文言》的根本失误在于肢解卦体、曲解经文,但这不等于说《文言》当中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可惜的是这些可取之处淹没在空洞的说教当中,而后人也没有进行深入的发掘与正确的发挥。
例一、乾卦辞“元亨利贞”这四个字,《文言》谓之“四德”,并对这“四德”的意思做了解释,比如说“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干也”,应当说这种对字义的解释是深刻的、贴切的,只是“元亨利贞”这四个字的断句应为“元亨,利贞”,它表明乾卦的两个基本性质,一是说“元”是通畅的,二是说卦体适宜稳固,所以这里不是说的“四德”,倒是“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这句话更贴近辞义,“乾元”就是乾卦的初爻,它是乾卦的开端,也是六十四卦的总开端,这个开端是通畅的,如果不通,那么一开始乾就陷入了穷途末路。乾有乾的开端,坤有坤的开端,屯有屯的开端,如果是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就会发现六十四卦的开端可分三类,一个是“天元”,一个是“地元”,再一个是“人元”。
例二、“與時偕行”和“與時偕極”,《文言》中的这两句话也非常重要,“與時偕行”和“時乘六龍,以御天也”与《彖》传的说法是一样的,它表明爻与爻有时间上的差异与联系,如果说乾卦与坤卦的六爻,正是“與時偕行”,那么这是完全正确的。“亢龍有悔,與時偕極”这句话也不错,因为乾上正是乾卦的终结阶段,也是“亢龍有悔”的主要原因,而不是什么“貴而無位,高而無民”。如果是按照这个思路,那么我们就可以在初二三四五上这个观察的顺序以外,发现六爻在时间上的顺序,发现乾之终就是坤之始,而坤之终又是乾之始,两卦合一是一个完整的周期;确定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是一条观察的顺序,也就是“人道”,而六爻在时间上的顺序就是“天道”,乾坤卦的天道与人道实际上是一条道,而这才是所谓的“天人合一”,自坤五改元变成屯初以后,“天道”与“人道”便分离开来。可惜的是,《文言》作者并没有按照这个思路进行下去,却无端的抬出了什么“乾道”、“坤道”、“地道”、“妻道”、“臣道”等许多没有道理的“道”来。
例三、“乾元用九,天下治也”和“乾元用九,乃見天則”。这是《文言》对乾卦“用九”的解释。乾卦在六爻之外多一个“用九”,坤卦在六爻之外多一个“用六”,如果要解释,就需要说明为什么这两个卦要比别的卦多出“二用”,这样我们也许就会发现乾坤卦的数结构,发现乾坤卦的一个特殊之处。同样可惜的是,《文言》首先把乾卦的“用九”歪曲成“乾元用九”,而后又说“乃见天则”,到底“天则”是什么?如果说是“天下治”,那么正是在乾“用九”之后,出现了“群龙无首”的局面,也就是由治到乱的局面。
例四、“六爻發揮,旁通情也”,六十四卦的每一个爻,可以说都处在变化当中,只不过有的是量变,有的是质变(阴阳互变),有的是位变,也有的是时变。如果是把“六爻發揮,旁通情也”这句话理解为这些变化的必然性,那么这当然是正确的,可惜的是《文言》对这一点没有充分发挥,而后人则从这里“发挥”出“旁通卦”,所谓“旁通卦”,只是爻变位不变,更没有时间上的变化,这就远离的周易的变化原理。
例五、“陰雖有美,含之”,这是《文言》对坤三“含章”一辞的解释。坤三是个阴爻,要说“陰雖有美”好象还有点道理,可是姤五是个阳爻,那里也有“含章”一辞,那又该如何解释呢?实际上“含章”的意思是事物内部包含着与自身性质不同或相反的另一种存在,如果是阴爻,那么“含章”的意思就是说这个阴爻包含着阳性的物质;如果是阳爻,那么“含章”的意思就是说这个阳爻包含着阴性的物质。“含章”一辞,提示我们要深入到爻的内部,掌握爻的数构成,找出阴阳区分的界线和相互转化的根据,可是对于这样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提示,《文言》却做了曲解,以至几千年来人们也没有弄清楚爻的内部结构。
所以,我们不能说《文言》当中没有提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是对这些极有价值的东西,做了错误的解释。
《系辭》是易传当中最重要的一篇,《系辭》的最大贡献,在于它对易经的性质、地位与作用做了充分的肯定,如“《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夫《易》廣矣大矣!以言乎遠則不御,以言乎邇則靜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夫《易》何為者也?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夫易,彰往而察來,而微顯闡幽,開而當名辨物,正言斷辭則備矣!”如此等等,《系辭》传对易经的推崇,可以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这对易经来说却并不过分,因为《易》的确是一种大智慧的结晶,是仰之彌高的高山,是深不可测的大海,是永远值得华夏儿女自豪的瑰宝。
《系辭》传的可贵之处还在于它对易经提出了许多看法,比如关于卦体的构建;关于“形”、“象”、“器”之间的相互关系;关于卦、爻运行的规则、关于乾坤卦的一些论述等等,其中特别是“天地之数”、“大衍之数”、“三才之道”等,这些虽然是周易中固有的,但是单从经文中又是很难发现的。包括“八卦理论”、“太极理论”,如果能够正确理解的话,也可以追寻到真实的卦体。这些内容,不仅是对易经的一般认识,简直可以说是易作者为后人留下的一把解易的“钥匙”。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没有《系辭》传,后人可能永远也解不开易经之谜。
但是,《系辭》传虽然提出了许多极其宝贵的思想,却没有真正理解易经,当然也就没有正确的解释与发挥。比如在易数方面,《系辭》传提出了“天地之数”、“大衍之数”、“极数”、“參伍以變,錯綜其數”等等,但没有把易数看成是一种特殊的质和量相统一的数,是构成卦爻的最基本单位的“素”,这样也就没有找出阴阳区分与转化的根据,反而滑向了“策数”,为占卜提供了方法与依据;再如在卦体方面,《系辭》传基本上坚持的是“八卦重合说”,割裂了卦体诸爻的有机联系;又如在易道方面,《系辭》传提出了“三极之道”、“三才之道”、“天道、地道、人道”、“乾道、坤道”以及“君子之道”等等,却脱离了卦体,没有看成是制约卦爻运行的法则。在此基础上,《系辭》传对一些概念的提出,比如“器”、“形”、“象”、“理”、“占”等,对部分卦爻辞的解释,也就流于猜测、臆断,从而背离了《易》的本旨。
与《彖》和《象》相比较,《说卦传》确实有许多独特的地方,由于对八卦规定了顺序,也就有了八卦的定位、定时,再加上大范围的取象,使得《说卦传》里的“八卦学说”更为完整,这是《彖》和《象》所不能比拟的。但是,也正因为《说卦传》里的“八卦学说”更为完整,这样也就更远离了易经。《彖》和《象》里的“八卦学说”尽管谬误百出,但有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那就是试图解释经文;《说卦传》里的“八卦学说”则完全脱离开经文,变成了一个与易经几乎没有什么关系的“体系”。如果说有关系,也就只剩下“重卦说”这一点了。
但是完全否定《说卦传》也是不对的,《说卦传》里有些特有的东西,包括“八卦学说”的某些内容,如果是换一个角度来研究与发掘的话,也许对于揭示易经的奥秘,是至关重要的。比如说“參天兩地而倚數”;“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假如我们由此深入到卦爻的内部,也许就可以找到卦爻的数构成,找到区分阴阳的界限和阴阳互变的根据。假如我们不是把“天地定位”和“帝出于震”这两节文字看成是八卦的顺序,而是当作它们在卦体当中的作用,那么我们也许从这里把所谓“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统一起来,那样就会得出不是两个八卦重合为一个六爻卦,而是八个三爻卦的总和构成一个完整的卦体的结论。八卦不是独立的卦体,它们不过是一个特定的完整的卦体上的八个“部位”,这八个部位有的“相邻”,有的“相对”,也有的既不相邻也不相对。它们是数的“编组站”、“交换平台”,是相邻三个爻之间共有的“国门”,这样也就对六爻卦的卦体有一个正确的完整的认识。
尽管《说卦传》对三道的内涵做了曲解,但能够提出三道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因为制约卦爻运动与变化的规则确实有三个,一个是反映六爻在静态条件下的相互关系即地道,一个是反映六爻在动态条件下的相互关系即天道,再一个是六爻关系的一种外在规定即人道。三道性质不同,不可混为一谈,但又都依附于卦体,交互作用,彼此消长,共同推动了卦爻的运动、发展与变化。
遗憾的是,《说卦传》虽然提出了许多极有价值的东西,但没有正确理解,更没有正确解释,而是沿着“重卦说”越走越远,并且为后人继续在这条歧路上摸索提供了许多“依据”,仿佛不是“八卦学说”背离了易经,倒是易经背离了“八卦学说”,《说卦传》误人甚矣!
《雜卦傳》也是《十翼》的一篇,文字最少,内容贫乏,根本算不上解易之作,谓之“雜”,倒也名副其实。《雜卦傳》的基本方法是把六十四卦分成三十二对,两两一组,一正一反,用一两个字解释其卦义和相互关系。例如乾坤为一对,师比为一对,临观为一对,屯蒙为一对等等。
在周易卦序中,从现象上看,确实存在着两种关系,一种叫“错”或“反”,比如说乾与坤,颐和大过等,另一种叫“综”或“覆”,比如屯与蒙,需与讼等,两者兼有的还有泰与否、坎与离等。但这只是一个现象,实际情况是按照周易卦序,没有一对真正的“错卦”,颐和大过等虽然象是“错卦”,但在实质上两个卦在阴阳变化的同时,卦体也发生了颠倒,具体说不是颐卦初爻变成了大过的初爻,而是变成了大过的上爻,如此等等。有些形式上的“综卦”其实并没有颠倒,例如师与比并不是“综卦”,因为师变比以后,师卦的初爻依旧还是比卦的初爻,如此等等。周易卦变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决不能脱离经文,单从表面现象上看待卦变。《雜卦傳》作者正是从表面现象上把六十四卦做了“配对”,就说是“配对”也不彻底,比如说“大過,顛也;姤,遇也,柔遇剛也。漸,女歸待男行也。頤,養也;既濟,定也。歸妹,女之終也;未濟,男之窮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大过的反面是颐,但在大过与颐之间,还隔着姤、漸;姤的反面是夬,但在姤夬之间还隔着渐、颐、既濟、歸妹和未濟;漸的反面是归妹,但在渐与归妹之间隔着頤和既濟;既濟的反面是未濟,但在既濟与未濟之间却又隔着歸妹。这真可谓杂乱无章。
《雜卦傳》对卦义的解释更可谓“雜”,比如说“乾剛坤柔”、“震起艮止”、“兌見巽伏”、“離上坎下”等和《彖》、《象》、《文言》大体上是一样或接近的,有的则不明所以,比如说“臨觀之義,或與或求。屯見而不失其居,蒙雜而著”等等,人们很难说清临与什么?观求什么?屯为什么“不失其居”?蒙“杂”在哪里?又“著”在哪里?
总的看,在《雜卦傳》中,八卦的痕迹不大明显,明显的是更改周易卦序,在更改周易卦序上,《雜卦傳》可以说开了一个先河。
《序卦传》的主旨是想把六十四卦建立起一个因果链条,说明前一个卦根据什么或在什么条件下变成下一个卦。其主要方法是依据卦名、卦象或卦义。
周易六十四卦用一个字或两个字作为卦名,卦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卦象与卦义,所以对卦名的研究与解释,也是周易研究的一个组成部分。应当说《序卦传》对卦名的解释有一些是正确的,比如“蠱者事也”、“臨者大也”、“坎者陷也”、“離者麗也”、“恒者久也”、“遯者退也”、“晉者進也”、“睽者乖也”、“蹇者難也”、“艮者止也”、“巽者入也”等等,这些解释还是贴近卦义的;但有的则与卦义无关或曲解卦义,比如说“屯者盈也”、“需者飲食之道也”、“師者眾也”、“賁者飾也”、“頤者養也”、“夷者傷也”、“解者緩也”、“夬者決也”、“姤者遇也”、“漸者進也”、“兌者說也”等等,这些解释是没有准确反映卦义的,例如需卦并不是什么“饮食之道”,而是需求或等待。再如颐的本义不是“养”,“夷”的本义也不是“伤”。至于兑更不是“说”,这些都可以从卦辞与爻辞得到证明。还有一些解释是同义反复,等于什么也没有说,比如“蒙者蒙也”、“比者比也”、“剝者剝也”一类。
《序卦传》根据卦象解释卦义,有许多是和《彖》、《象》相同的,比如说“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这里所说的“天地”,就是乾为“天”,坤为“地”,只是这里没有明确说是三爻卦还是六爻卦。再比如说“有萬物,然後有男女”,这里的“男女”就是说咸卦的下卦为艮为男,上卦为兑为女。还有“主器者莫若長子,故受之以震”,这里所说的“长子”就是指的震,我们知道,“长子”一辞见于师卦,师卦五爻讲“长子帅师”,可是师卦中根本没有震。
周易六十四卦的确是一个首尾连贯、环环相扣的巨大链条,确实存在着因果关系,但是,《序卦传》作者不了解真实的卦体,不了解六爻之间的相互关系,因此也就不能揭示卦变的原理,仅凭八卦之象和望文生义,当然也就不能找出卦与卦之间的内在联系。比如说乾是怎样变成的坤?乾坤又是怎样变成屯蒙的?按照《序卦传》的说法是“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事实上天地即万物,万物也就是天地,不能设想没有万物的天地,也不能设想没有天地的万物,既然“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那么屯也就不是“始生”。再如“飲食必有訟”,这是讲需变讼的必然性,事实上“饮食”可能引发争讼,也可能不引发,有谁见过人们一吃饭就要打架的事呢?除非是食物太少或者是分配不均。如此等等,从这个意义上说,《序卦传》在揭示卦与卦之间的内在联系上没有什么积极意义,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它和《彖》、《象》一样,证实周易六十四卦原有的卦序,这个卦序是不容随意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