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06《心兽》 [德] 赫塔·米勒 钟慧娟 沈锡良 译

书评:小说的文字表达有些奇妙,很不符合一般的阅读习惯。起初也不适应重复的用词和突然的断句,还有作者定格画面的描写手法与闪回的文章结构。又正是这种不连贯的故事线与意向情绪多过情节走向的写作手法,让人有种随便翻到哪一页都不会影响阅读的体验。文字给人的相像空间很大,在一个让人窒息又时刻心有恐惧的时代背景里,人物的命运都显得微小而无力。

书摘:

血滴落到一条腰带上,草绿色的那条。孩子明白:流血,人会死。孩子的眼睛湿了,母亲的样子模糊起来。母亲爱孩子。她爱孩子爱得上瘾,爱得没有节制,因为她的理智绑在了爱上,就像孩子绑在椅子上一样。孩子知道,母亲因这份被捆绑的爱必须剪碎孩子的手。她得把剪下来的手指塞进居家服的口袋里,走到院子里,假装去扔手指。然后在别人看不到她的院子里,把孩子的手指吃掉。

坑里的沙子是干的。只有脚趾陷进去的地方才是湿的。我脚趾边上的沙子凉凉的,跟我肚子边上的钥匙一样。起跑前,我抬头向树望去。我跟着脚奋飞,我的脚飞不远。我在飞跃时想着箱子钥匙。两个女孩用卷尺量一量,报出一个数字。体育老师像计时一样把跳远结果记在本子里。我看见他手里新削的铅笔,心想,这跟他很配,定做棺材时,只有死亡从脚底量起。

我第二次飞时,钥匙和我的皮肤一样热了。它不硌人了。脚趾陷进湿沙子时,我飞快地站起来,免得体育老师碰我。

有个孩子躺在床上说:不要关灯,不然的话黑树会进来。祖母给孩子盖上被子。快睡吧,她说,大家都睡了,风会在树上躺下。

风不会站立。在孩子的床边的话,风总是躺下。

傍晚,最后的天光在每条路的尽头又转了一圈。光线咄咄逼人。夜幕降临前,它向周遭发出警告。房舍变得比路过的行人还小。桥变得比桥上驶过的电车还小。树变得比树下走过的脸还小。

田旋花晚间闻着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或者这只是我的恐惧。每一根草扎着我的腿肚子。这时,一只迷路的小母鸡出现在路上,唧唧叫着,我的鞋子一到,它就闪开了。草长得比鸡高出三倍,在它背上合拢。小母鸡在这花团锦簇的荒野里泣诉着,找不到出路,左冲右突地奔命。蟋蟀啾啾地鸣叫着,可是母鸡的叫唤响得多。心想,它的惊慌失措会暴露我。每一株植物都在目送我离去。我的皮肤从额头到肚子都在跳动。

就在我讲述他那蠢的草、他那最黑的李子、他那些赞美元首的醉醺醺的歌以及他肿胀的肝脏时,理发师给我烫完了出席他葬礼的卷发。s

我们的心兽如耗子一般逃跑。一边纷纷向后甩掉身上的毛皮,逃得踪影全无。如果我们接连说很多话,它们在空气中就待得久一些。

埃德加和我朝那破败的学校走去。太阳眯缝着眼睛,阳光照到的地方聚集着苍蝇。苍蝇不大,但并不是孵得太晚、灰扑扑没精打采的那种。它们闪着绿光,嗡嗡叫着飞到我的头上。让我载着它们走几步,又嗡嗡地飞向空中。

夏屋里的一本书叫做:自我了断。里面写着,一个脑袋只容得下一种死亡。而我却在窗与河之间冰冷的圈子里徘徊。死亡遥遥地向我吹哨,我必须起跑向它冲去。我差不多把自己捏在掌心了,只有极小一部分不听使唤。那或许就是心兽吧。

但愿爱像割过的草地一样会重新长出来。应该以别样的方式生长,好比小孩子换牙,好比头发,好比指甲。它应该按自己的意愿生长。我惊讶床单和褥单的冰凉,接着又惊讶它的温暖,在我躺下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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