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丨再识本草 ——《本草问答》读书心得

文/慕瑭


何谓本草?

查《辞源》《汉语大词典》,给出的解释均为书名——即《神农本草经》的省称。在这两本词典上还一并介绍了历代的本草学著作。查《现代汉语大词典》,给出的解释是“中药的统称”。将“本草”拆开看,“本”的意思是“草木的根”,《说文》讲“本,木下曰本”,即是此义,是象形兼指事字;“草”,本字为“艸”,是象形字,后假借为“草”,这是“皂”的本字。综上,笔者认为,“本草”的原义既不是书名,也不是中药的统称,而是植物的代名词,只不过因《神农本草经》这部偏于介绍药物的经典问世后,逐渐演变为“中药”的意思(因为中药里以植物药为主)。自然界的植物是如何被人发现其药用价值的,这一点很令人深思。

“中药”,是指在中医理论指导下用来预防或治疗人体疾病、调节人体机能的药物。这是一个近代才产生的词语,大概是为了与西药相区别。但它能不能与“本草”画上等号,这里要打一个问号。古代的药物学著作,自《神农本草经》以来,都沿用“本草”这一称谓,如《本草纲目》《本草备要》《本草正义》等。只是到了近代,这一词语好像渐渐淡出了中医人的视野,全都以“中药”“中草药”代之,而“本草学”到现代也正面临着巨大的考验。

我并不是反对使用“中药”这一词语,而是深切地感到:我们现在在课本上学到的“中药”,和古人眼里的那些治病的“本草”,已经不大一样了。古人识药,首先是对其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把它当作一个有灵性的事物,感受其中阴阳变化的规律;今人识药,也观察它的外表和生长特点,分科论属,更为细致,甚至用显微镜去看它的细胞和分子结构,但却无视其灵性。唐宗海《本草问答》第一个问答即点明本草学之微旨:“问曰:‘药者,昆虫土石、草根树皮等物,与人异类,而能治人之病者,何也?’”唐氏如何回答?——“凡物虽与人异,然莫不本天地之一气以生,特物得一气之偏,人得天地之全耳。设人身之气偏胜偏衰则生疾病,又借药物一气之偏以调吾身之盛衰而使归于和平则无病矣。”——回到“气一元论”了,回到“阴阳学说”了,回到中医学最根本的东西上了。

学苑出版社医药卫生编辑室的付国英先生在《本草经典论著十人书》序中说得好:“中药的形、色、气、味,是现代学习中医药者容易忽视但却极为重要的内容,也是《神农本草经》的精髓,是我们能看懂此书并灵活运用的切入点。药物的功效并不是现代《中药学》告诉我们的那样简单划一,只有知其所以然,才能更好地知其然。”学习中药,须先观察、感知其形、色、气、味,不能一上来就是“麻黄,辛温解表药,味辛、微苦,性温,能发汗解表,宣肺平喘,利水消肿,主治……”——这些是怎么来的?学生不刨根究底,老师也不讲所以然(或者因为讲不清楚),那只有死记硬背,更有人从麻黄碱、伪麻黄碱等有效成分的药理学研究去理解中药,照此下去,本草之学亡矣!

中医是一门“象科学”,运用的是意象思维,是对整体信息的高度综合。它也有现代科学的实证和分析方法,只是在整体层面上的实证,在整体层面上的分析,不拘泥于局部细节。中医的辨证论治、处方用药,无处不是在法象而行。

且看古人是如何认识麻黄这味药的。《瘴疟指南》引《卫生方》云:“麻黄生于中牟。有麻黄之地,冬雪不积,盖麻黄能泄外阳故也。今南方无霜雪,皆如麻黄之地,阳气恒泄即此可知。”《本草问答》中“请问治风寒之药”的回答中说:“麻黄茎细丛生,中空直上,气味轻清,故能透达膀胱寒水之阳气以出于皮毛,为伤寒要药。”

由上可知,一味药物的生长地域,生长特点,外形特征等等信息都是“药象”,通过观察“药象”,能感知药物之气,便可得出药物之性味归经升降浮沉功效主治等等。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神农本草经》中只记载了三百六十味药的性味和所主病证,是因为当时的资源匮乏,故惜墨如金,只将要点记录下来。从药物的原本形象,到性味,再到其主病,中间的思维过程被略去了,故后世常有医家来对其进行补充和还原。而如今我们认识中药多从其化学成分去分析,或是从临证经验中去归纳总结,这两种思维方式,第一种已经完全舍弃了中医的基本理论,是把中医的成果硬套到现代科学的模子里去,失之远矣;第二种是在中医体系下对实践经验的提炼和抽取,但依此方式很难上升到理论层面,触及其中的奥秘。窃以为,中医药发展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发扬古代本草学的精华,重建中医的药象思维,按照中医这一自洽体系的观点和方法去研究中药,回归传统,真正去探寻中药“药理”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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