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鲁迅先生诞辰140周年。
鲁迅是我最喜爱的两位现当代作家之一,另一位是老舍。初中时,家里书架上有一套《鲁迅杂文选》,当时虽然很多地方并不能十分明白,却看得酣畅淋漓,痛快之至。鲁迅犹如一位侠士,仗剑独行,所思美人不可见,我以我血荐轩辕。
一、鲁迅的家世
鲁迅家族世代书香,八世祖周煌曾中举人。家道一直很殷实。但是一场“科举舞弊案”却让周家陷入困境。
鲁迅的祖父周福清,生于1838年(道光十七年),1867年(同治六年)参加浙江乡试,中式八十六名举人。1871年(同治十年),中三甲第十五名进士,并在朝考中位列一等,钦点翰林院庶吉士,荣耀一时。
1874年(同治十三年)翰林院散馆考试,周福清外放江西金谿县(江西省东部)任知县,并捐加同知衔。于1875年(光绪元年)春,正式上任。
1878年(光绪四年),因顶撞巡抚李文敏,周福清被两江总督沈葆桢以“办事颟顸”,改职为教官。次年九月,两次捐官,获候补内阁中书。1888年(光绪十四年)授内阁中书,1892年(光绪十八年),因母病故丁忧去职。
1893年(光绪十九年),周福清写信请托乡试考官殷汝璋照顾其子伯宜,被殷汝璋揭发,入杭州狱,判斩监候。1901年3月19日,庚子之变后,关押了八年的周福清被赦免。1904年,周福清去世。这时,鲁迅23岁。
这件“周福清科场舞弊案”在当时颇为轰动,周家每年因此花费了大量金钱,从此后,家道衰败。鲁迅和二弟周作人还因此到离城有三十多里的皇甫庄大舅父的家中避难。
后来,鲁迅在写给萧军的一封信中,这样说:
我的祖父是做官的,到父亲才穷下来,所以我其实是“破落户子弟”,不过我很感谢我父亲的穷下来。
二、鲁迅的专业
鲁迅在日本学的专业是医学,后来觉得他的武器应该是笔杆子,这才决定弃医从文的。但是,鲁迅最初的专业,也并不是医学。
鲁迅因为家道中落,“连极少的学费也无法可想”,1898年4月,鲁迅离开“三味书屋”,去上“无需学费的学校”,这就是在南京的“江南水师学堂”。这家新式学堂师资水平太差,如有位老师说地球有两个,一个叫东半球,一个叫西半球。另外有一个老师,上课点名,把“沈钊”念成了“沈钧”。鲁迅和同学们给这位教员起外号叫“沈钧”,不料却惹了麻烦,学校给鲁迅“记了两次小过两次大过”。
1898年10月,鲁迅转考南京矿务铁路学堂。该学堂只招收了一届学生,功课以矿务为主。在学校的三年时间,鲁迅成绩优秀,而且还自学了《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等课程。尤为重要的是,鲁迅掌握了德语。1902年1月毕业时鲁迅获得金质奖章。在他的毕业执照上写着:
学生周树人,现年廿一岁,身中面白无须,浙江省绍兴府会稽人,今考得一等第三名。
后来,鲁迅回忆说,“爬上天空二十丈(指在水师学堂学成后当水手爬桅杆)和钻下地面二十丈(指矿路学堂学成后下矿洞),结果还是一无所能,学问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所余的还只有一条路:到外国去。”
1902年2月,20岁的鲁迅到了日本。入东京弘文学院,入编江南班,他是该班第一个剪掉辫子的学生。
1903年,鲁迅以笔名“索子”年发表近万字的《中国地质略论》,这是中国首次使用“侏罗纪”、“白垩纪”等地质名称。1906年鲁迅与同学合著完成著作《中国矿产志》,这两部作品是中国人写的最早的地质专业论文之一。
1904年4月,鲁迅从东京弘文学院毕业,按清政府给予的官费资格,应该升入东京帝国大学工科所属的采矿冶金科学习。但鲁迅决意学医,除了认为学医可以救国救人外,另外一个理由是他自幼牙齿不好。于是,鲁迅进入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学习,成了该校第一个中国留学生,而且学校专门减免了他的学费。该年年底,鲁迅成为光复会第一批会员。
1906年,通过学校播放的幻灯片,鲁迅认识到“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他决定弃医从文。该年3月,鲁迅退学。
当年,鲁迅被母亲以生病为由诓回家完婚,旋即与和二弟周作人等又东渡日本。
三、月薪三百大洋
1909年,鲁迅回国。1912年,到中华民国教育部任职。兼任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教授和北京大学兼职讲师。在女子高等师范学校,许广平是他的学生,之后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在北京大学,鲁迅设计了北大的校徽,其基本图样沿用至今。
从1927年12月,鲁迅被蔡元培聘为由教育部改造成的大学院“特约撰述员”,每月工资300圆。
每月300大洋是个什么概念呢。根据老舍的回忆,当时小学校长40元,小学老师25元,学校的勤务员6元,毛泽东在北京大学当管理员时8元。按照当时的生活水平,一毛五就可以在饭店吃一顿很好的饭。可以看出,300元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
后来,鲁迅离开了教育部,到广东,到上海,但是300元大洋照收不误。他一共领了4年,到1931年12月,鲁迅共领薪水14700圆大洋。
在鲁迅看来,钱照拿,人照骂。
四、朱安与许广平
1925年10月20日晚,许广平来到了鲁迅位于北京西三条的寓所。
许广平比鲁迅小17岁,1922年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国文系,成为鲁迅的学生,1926年毕业。
1925年3月11日,学校发生了反对校长杨荫榆(杨绛的三姑母)的运动,作为学生自治会总干事的许广平是学潮的骨干,而作为老师的鲁迅是这次运动的坚决支持者。许广平主动给鲁迅写信,两个人的心就这样碰撞在一起。
1927年两人在广州同居。10月3日,在上海公开同居。1929年9月27日,他们的儿子周海婴降生。
早在鲁迅留学日本的时候,1906年年中,鲁迅收到“母病速归”的电报后回国,7月26日遵照母亲的意见与朱安结婚,婚后第四天就与二弟周作人再次东渡日本。但据周作人日记所载,鲁迅在当年秋天才回到日本。
朱安比鲁迅大三岁,她缠足,会烹饪,会缝纫,不识字,性格温顺。鲁迅在日本期间,曾通过母亲,向朱家提过要求,要朱安放脚,然后进学堂读书。但朱家一样也没有做到。
自与鲁迅成婚之后,朱安一生几未与鲁迅有行夫妻之实(据鲁迅弟子荆有麟回忆,鲁迅称“多年来只有两三次”)。作为鲁迅名义上的太太,她照顾了鲁迅的母亲周老太太一辈子。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因肺结核在上海病逝。朱安把西三条胡同21号鲁迅离京前的书房辟为灵堂,为鲁迅守灵。
1943年,周老太太病逝,从此后,朱安孤身一人。鲁迅死后的一段时间,朱安和周老太太的生活主要由许广平负担,周作人也按月给一些钱。周老太太去世后,朱安拒绝了周作人的钱。很多时候,朱安连基本的生活也不能得到保障,过得十分清苦。朱安无奈,登报要卖掉鲁迅的藏书,来“维持生命”。
这时,许广平通过朋友告诉朱安,不能把书卖掉,要保存好鲁迅先生的遗物。朱安道:“我也是鲁迅遗物,你们也得保存保存我呀!”朱安不知道的是,1941年12月,许广平在上海租界的寓所内被捕,关押在北四川路日本宪兵司令部,备受折磨。76天之后,内山完造为她保释。1942年3月1日,许广平被释放,双腿已不良于行。得知此事后,朱安再没有提过卖书,并表示把鲁迅的遗物继承权交给周海婴。
1947年6月29日,朱安去世,身边没有一个人。此前,她托人转告许广平,希望葬在鲁迅身旁。然而这个愿望并没有被实现,她被葬在北京西直门外的保福寺墓地,那里多为明清太监墓地,后来被夷为平地。
五、鲁迅的遗嘱
1936年9月5日,鲁迅写了的一篇杂文,题目为“死”。这篇文章通常被看作是鲁迅的遗嘱。
一、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二、赶快收殓、埋掉、拉倒。
三、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
四、忘记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
五、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六、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
七、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勿和他接近。
此外自然还有,现在忘记了。只还记得在发热时,又曾想到欧洲人临死时,往往有一种仪式,是请别人宽恕,自己也宽恕了别人。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因肺结核在上海病逝。
——2021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