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人间——读契诃夫《困》

思量再三,还是借用了余秀华诗集的名字作为我的读后感之题。摇摇晃晃,形象而准确,困极的小女孩眼中的世界摇摇晃晃,一如她不断生出幻觉的心。

下面从思想性和艺术性两个层面说说读感。

一、思想性

文章的题材并不陌生,在契诃夫笔下,太多的小人物境况与此相近,契诃夫执著于刻画她们的悲苦,并以此为切口,去触摸这个社会的体温。

文中出现的人物,现实中的有四个,摇篮里的小孩、瓦尔卡、老板、老板娘;幻觉中的,父亲、母亲、医生和一些背着行囊的行人。梳理一下人物之间的关系,老板和老板娘是瓦尔卡的主人,是瓦尔卡的“天”,她生活的“规划师”。他们以各种各样的事务填满了瓦尔卡的白天时光,而在他们的安排下,夜晚的瓦尔卡成为娃娃的保姆。于是,24个小时,属于瓦尔卡的只有幻梦中的情景,而这种幻梦,还会时刻面临被现实击碎的状况。现实与幻觉交错,摇摇晃晃,视觉模糊,意识模糊。

在老板和老板娘的身上,作者突出的是“冷”和“硬”,是“无情”,在啼哭不止的娃娃身上,作者要表现的是“哭”和“闹”,是“无知”。无情的大人和无知的小孩,却有着惊人的一致性,就是绝不能让瓦尔卡的时间生命得到自由。于是,两方相加,让瓦尔卡终于无力。故事的结局,瓦尔卡终于找到了不容她活下去的敌人,于是,一个无知的娃娃永远无知了。那有知却无情的大人却将在第二天依然扮演“奴隶主”,只不过,此次他们的威力的施加至少在一个方面将失效,再也不会有啼哭不止的孩子威胁瓦尔卡的睡眠了。瓦尔卡的命运将会如何呢?那个如“死人”一般睡过去的女孩怕是无力也无心去想了,而读者自然也不言自明。一个幼小的无辜的善良的女孩,被成为“刽子手”,只为了正常地睡一觉,不让这人间继续摇晃。这个正常的人的需求,却必须以如此不正常的手段来实现吗?当生的底线被无尽地拉大,终将有一日会绷断。

残忍的剥削背后,自然是人性的缺失。世界上所有经典的文学作品,对于人性这一主题的偏爱,概莫能外。

二、艺术性

1. 意象的使用

不知小说中的景物、事物能否被称之为意象,然而我第一感觉就是作者运用了意象。那些“绿色的斑点、裤子和尿布的阴影”是房间中现实的物,“布满稀泥的大道”“背着行囊的人和影子”是幻觉中的物,这两类物有一个共性,就是都带有影子。这个影子的出现就是瓦尔卡朦胧模糊的视觉效应,也是困意的具象。这些意象交替反复出现,现实与幻想,皆摆脱不掉这重重的影,也就是瓦尔卡始终被困意包围。

与意象同时出现的,是乌黑、泥泞、闷热,是无法透过气来的窒息之感。当然,那些阴影也会又渐淡的时候,那是临近早晨的时候,也是迎接另一种形式的劳作的时候。

2. 早晨与晚上

幻梦中的父亲晚上发病,找了医生,于早晨见了上帝。这个时间应是具有暗示。瓦尔卡白天一分钟不休息,晚上又因娃娃哭闹无法入睡,困意在娃娃的哭声中放大,无法入睡的生存本能最终战胜了一切人间法则,夜晚,终于安静了。当早晨到来的时候,父亲的结局是否会上演?这是作者的伏笔和照应。

3. 充满悲意的“笑”

关于“笑”,太多作家曾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其不同的效果了。文中写瓦尔卡多次的“笑”“高兴”,分别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第一次,“她暗暗高兴”,是觉得以跑动、走动可以取代困意占据身体主体、一方独大的情况。第二次,“微微地笑”,是黑夜来临,她想象自己应该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不必与困意抗争。第三次,“她笑了”,为自己终于发现与自己困意,也是与自己生命作对的敌人,此时,曾不断出现的意象也在笑,似乎为瓦尔卡终于发现了一个真理而高兴。当然,象由心生。

最后一段中出现了两次:“她笑着,挤了挤眼”“高兴得笑起来,因为她可以睡觉了”。的确,或许是永远地睡下去。

显然,这几次笑的出现都与困意的看似解决有关。想睡而不得,这是对自由的极大讽刺吧?

摇摇晃晃的睡意,摇摇晃晃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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