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宁静的晌午,已是春末夏初的四月天,寒意习习。
午饭时间到,我熟练的关上超市门,踱步前往食堂吃饭,在出楼宇时,惊了一惊。
楼外大雪纷纷扬扬,急促、密集且有力,咫尺间的山顶已被白雪覆盖,山顶的旗子也在风雪中四散开来,左顾右盼,有点像古代侠客头上的发带。
一阵风来,掠起半坡的残雪,慢慢回落、隐去,好似段天涯跟柳生旦马守在山顶决斗时剑锋划起的残影。
带,你望(看)撒(啥)着里(呢)?
经同事这么一唤,我立马抖了个激灵,真冷呀,赶紧进了食堂。
吃完饭原路返回至超市,在超市对面有个长条桌供人歇息、进食,条桌拐角处坐着一个老汉,在我吃饭之前就坐在那里,没在意,进门坐在了椅子上。
准备看会儿头条呢,那个条桌拐角处的老汉进来了,我礼貌性的说了句你好,他并未回我,径直的走向放有泡面的货架,拿起一个干拌面问我,这个多少钱?(有点儿像川渝口音)
7块,我回复他,他又拿起一袋榨菜问我,4块钱,我刚说完,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榨菜,转身看向靠墙的立柜,或许是我的回复语气有些生硬,他不在跟我询价,拿起一袋带鱼连同手中的干拌面向我走来。
他个头不高,微胖,看上去有个五十几岁,满脸的沧桑感,穿着一身浅绿色夹克,夹克有些包浆,也有些年头了,肩上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小背包,一双穿了很久的劳保鞋;把东西放在收银台上,从挎包里拿出手机,指甲宽大且厚重,也是常年出大力的人。
付完钱后,他走出超市,我才发现他走路有点跛,通过跟他简单的对话加之身高,可以肯定就是川渝地区的人了。
我怔怔的看他揭掉干拌面餐盒上的塑料纸,转身弯腰在饮水机上接水,我很想跟他说不要全部撕掉,等下不好控水,但我并没有去做,或是觉得他也许是嫌麻烦,用了比较接地气的方法吧;接完水后,他打开了带鱼包装,开始吃起了带鱼,边吃边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吹了吹碗边的脱水蔬菜,喝了起来。
我又一次站起来,很想告诉他这是干拌面,不是泡面,它的水是要控干的,但我依旧没有去做,不该去打扰他吧,刚吃了两口的他,再一次起身走进超市,拿起了刚才嫌贵的榨菜,我知道泡水的干拌面淡而无味,但他已经当作泡面来吃了,也就再没吭声。
吃完后,他收拾完桌面,呆呆的坐在那里,偶尔看一会手机,但大多数时间是在沉默,我想他应该是怕手机里的电用完吧,我依旧没有吭声。心里也在思索着这个人好奇怪啊,一直坐在这里,不像是来游玩的游客,也不太像是对面工地的工人,因为对面来的工人最多也就是进来转转,买包烟抽,即便是坐着休息,也不大可能背个包。
玩了会手机,看了会书后,一看表已经是下午4点40分左右了,那个人依旧在那坐着,窗外的雪仍在继续,人的心情也随着天的暗沉落寂起来。
终于,他起身走向了我,你们这住一晚多少钱?我们这住宿挺贵的,我随即回复了他。多少钱么?他有些焦急的再次问我,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最新的价格,五百多呢。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要是一百块钱就住一晚,明天了走。这次我没忍住,我问他,你是干嘛的?他告诉我他是来这边隧道打工的,因为第一次来不熟悉,找不到地方,坐车超了,接他的人在红星(西营镇镇所),他现在要去红星,但因为下雪,所以进来避一避雪,没想到雪一直下个不停。现在有下去的车吗?他再次问我。我连忙告诉他,车肯定没有,雨雪天气城乡公交汽车没有的,你赶紧去路边拦车,不然你下不去的。
此刻他手机响了,慌张的神情些许镇定了,话筒那边传来的是我们本地方言式普通话,大概意思就是不等他了,先回家吃饭了,让他自行想办法去红星找个宾馆先住下,明天再来接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黯然的摇了摇头,我赶紧催促他快去路边拦车,路边有个小房子是我们公司的门房,可以避避雪,有车下来就拦,不然风天雪地的上哪落脚去。
他颤颤巍巍的走出大堂,风雪不饶人,仍在漫天肆虐,颠簸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走远。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想起远在他乡的父亲,叹了口气,生活真的好苦呀。
吃完晚饭后,本想去门房问问他拦上车走了没,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算了,希望他一路顺风吧。
2023年4月22日
祥子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