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诗的方式学习诗——朱光潜《诗论》读书笔记(之一)

朱光潜先生的《诗论》是一部经典的大家小书。虽然这本书最早出版于1942年,但朱先生对于中国诗所做的研究,很多观点并没有过时。再加上这本书起源于朱先生在中文系上课时的讲稿,所以常常用中外诗歌对比的方式来探究中国诗的特点,比较简明扼要,很值得文学爱好者尤其是我们语文老师一读。

这部小书从诗的起源说起。作者研究发现,诗或是“表现”内在的情感,或是“再现”外来的印象,或是以纯以艺术形象产生快感,它的起源都是以人类天性为基础。诗歌与音乐舞蹈同源。原始诗歌的作者首先是个人,其次是群众,个人草创,群众完成。

诗歌中多有谐趣,但都是“谑而不虐”。诗歌也多隐,不过谐偏重人事的嘲笑,隐则偏重文字的游戏。

诗与实际人生的关系就在于不即不离。唯其“不离”,所以有真实感;唯其“不即”,所以新鲜有趣。诗的境界就在于情趣与意象的契合。契合得好,便是王国维所说的“不隔”。就情趣与意象的配合看,中国古诗的演进可以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是因情生景或因情生文;第二步是情景融合,情文并茂;第三步是即景生情或因文生情。

知道了诗歌的源起,诗歌的谐隐,诗歌的境界,诗歌的演进,我们在自己读诗或进行诗歌教学时,就既要把握诗歌的共性,也要关注到不同发展阶段诗歌的差异。教学《关雎》《蒹葭》,就要关注到诗歌重在表现人物故事,山水景物只是作为背景来陪衬的;教学陶渊明的《饮酒》,就要关注诗歌是怎样运用直白质朴的语言来达到情与景的高度融合的;教学像《钱塘湖春行》这样的山水写景诗,就要关注诗人怎样通过对景物特点的精准把握,来礼赞大自然,从而慰藉心灵的。

作者通过对多家观点的分析对比,发现从诗与散文的区别来看,似乎可以给诗下一个这样的定义:诗是具有音律的纯文学。因为诗在起源时,就与音乐、舞蹈是三位一体的混合艺术,所以节奏就成为它们的共同命脉。同时,诗又专以语言为媒介,所以诗的节奏既是音乐的,也是语言的。音乐的节奏是形式化的,有规律的,而语言的节奏是自然的,无规律的。所以诗的难处和妙处都在于:自然之中有人为,束缚之中有自由,整齐之中有变化,沿袭之中有新创,“从心所欲”,而却能“不逾矩”。所以在诵诗时,既要考虑到它的音乐节奏,也要考虑到它的语言节奏。

正因为诗歌的音律性,所以在诗歌教学中,我们可以知人论事,可以联想想象,可以品析涵咏,但诵读却是最基本的教学方法。看看那些名师的诗歌课堂,感受音韵要诵读,感知内容要诵读,品词炼字要诵读,体会情感要诵读,感受风格更要诵读。可以说,不诵读无以成诗。

通过分析莱辛的诗画异质说,作者认为,诗与画同是艺术,而艺术都是情趣的意象化或意象的情趣化。虽然诗与画所使用的媒介不同,但很多时候,媒介困难可以被征服,图画可以用物体暗示动作,诗也可以用动作来暗示物体。尤其是中国诗,西晋以后就一直偏重景物描写,或化静为动,或直接列举物景,往往诗有画意。

不管是王维、孟浩然的山水诗,还是杨万里、范成大的田园诗,抑或是那些如数家珍的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等等,无不是满眼的画意。所以我们教学时,对这一类诗,就要引导学生通过诵读,通过联想与想象,通过情境的还原,来感受诗歌意象所营造出的画面美,意境美,进而去触摸流淌于画面中或隐藏于画面后的作者的情趣。

了解了诗的起源,诗是什么,诗歌的特点,我们在教学诗歌时,便能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和更加长远的时空里,以一双透视的眼睛,去关注那一组组或一个个“有音律的纯文学”,并带领学生以诗的方式去学习诗,领悟诗,最终爱上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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