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感到疲惫,我就向往回家过田园生活-连载14

两个多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接到单。只领了不到两千元的工资,孤独,迷茫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有时候在网上碰到老同学聊天,听说有两个高中同学都考上了广东地区的公务员,都是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一的成绩杀出重围的。

我想起了本命年的说法,我不怀疑我同学的实力,但只怕也不无运气的成分,怎么人家本命年的运气就那么好呢。

周末的时候,我一个人沿着宝民一路走到图书馆去还书,下午三点钟温度正达到峰值,路上虽绿荫浓郁,不见天日,但是仍旧闷热,我觉得空气里都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那段时间,我把QQ签名改成“我住在忧愁国,静静细数凋零的梦想。”这种文艺的表达其实淡化了痛苦,看起来还像是学生时代的闲愁,但是经历过的人就知道其中的苦涩滋味。

同学问我,“忧愁国”是哪儿啊,我说,指的是一种忧愁的状态,实际上应该是一种迷茫绝望的状态。

高中有个同学在广东读研究生,来深圳玩,要在我们宿舍住一晚。我们俩初中就在同一所学校,但那时候都没怎么说过话,高中时才有些交往。

因为境遇不好,我也不太想和在深圳的老同学联系,怕自己这种穷困潦倒展示在别人面前,我想大概人人都有这种心理吧。即时是同学会,一般也是境遇还过得去的人才会去,不管表面上怎样地欢聚一堂,大家暗下还是会比个高低的。

成人世界就是有这些不可避免的微妙,纯粹的友谊也是有的,但可能大多数存在于境遇相当的人之间,彼此没有任何利益关系。 一个人在深圳待久了,所有的抑郁都压在心里,没有倾诉的对象。

所以我很高兴有故友来访,冒着酷暑去附近的华润万家买水果和菜。深圳热起来真有那么夸张,走了一段路,我就像是被一盆热水当头浇下,连头发都在滴汗。

买了东西回来,同学刚好到站,我去站台接她。我们俩个自从高中毕业,算起来有五年没见面了,可是因为在网上有联系,感觉似乎没有这么久,变化也不是很大。

小屋子里没有空调,窗户又不能打开,就是一个小蒸笼,有一个小风扇,根本不顶事,我们俩热得睡不着,一直聊天聊到一两点。

说起原来在大学里那些肆意妄为的时光,好生感慨。

我说,大学的时候,不管是富家子女,还是平民子弟,大家都在同一个平台上,给人一种错觉,还觉得人当真是平等的呢。一毕业差距就出来了。谁说中国没有阶级啊。

她说,是啊,一毕业,还是回到各自的队伍里去了。

她虽然在读研,可是也很迷茫,学校和专业都是调剂的,现在都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那么一个劲地要考研,说毕业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就先读研。这倒也是很大一部分人读研的原因,不过是为了逃避就业压力。

第二天,她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我送她到公交车站,两人道别,她要我有空去广州玩。我虚应着,想,我现在哪里有心思玩啊。有一次接到一个客户的邮件,要求写的很详细,有一种布料我没听过,拿去问老板娘,她一看我打印出来的图片,说,啊,这个客户你不用管了。其实我当时还挺轻松的,觉得不管最好了,好多描述我都看不懂。

但是这时候我开始意识到,其实老板娘会过滤询盘,她转给我的都是质量不高的,所以我才会做了这么久都没有单。每天回十几个询盘,之后就再无音讯。有一个新加坡的客户免费给打了样寄过去之后,也没有进展。

晚上睡觉时,挫败感就会汹涌袭来,我经常在黑暗中泪流满面,想着自己为何会落魄至此,觉得这样辛苦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如果有一种魔法可以消除我存在过的痕迹,让所有在乎我的人都忘记我,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这千疮百孔的生活。

可是这只是现实生活,我只能忍着痛走下去,父母辛苦把我养育大,在我身上高额的教育投资还未得到回报先不说,至少欠表姐的五千块钱我还没还,这种实实在在的债务在身,我如果一走了之,未免太不负责任也太不要脸了。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意识到责任感这个词,是用于劝解自己继续生存的时候。可是看不到前景和希望的生活仍然让我痛苦不堪,我希望能有一场意外,比如车祸,或者高空抛物什么的,夺走我的生命,这样我就不用承载对生者的歉疚了。

那时候我老家县里正在招考教师,爸爸一直问我要不要回去考教师,其实早在毕业之前,老爸就曾做此建议,我当时年轻气盛,哪里看得上一个乡村老师的工作?

说,难道我千辛万苦地考去了北京上大学,到头来还是要回山窝窝里待一辈子?不值。

老爸看不惯我的张狂劲儿,说,你还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要真去考还不一定考得上。好多大学生都在竞争上岗呢。

我说,现在不是讨论考不考得上的问题,是我要不要考的问题。

老爸拿我没办法了。其实我当年高考的时候,爸妈就一直要我报考师范类院校,说做教师稳定,又有寒暑假,最适合女孩子。

我说,难道女孩子除了做老师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毕业一年以来的经历打破了我许多的幻想,我又开始想念家里的那种平静的田园式生活了,做一个教师,工资虽不高,可是家里消费水平低,反正肯定可以衣食无忧,空闲时间又多,可以看书。

还可以在房子四周种菜,在菜地外面插上木篱笆,再种些藤蔓类的花,时节一到,花香四溢,色彩缤纷。还要在屋子前面搭个葡萄架,夏天可以乘凉,还可以吃最新鲜的水果……

我简直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生活迷住了,在网上和大学室友C聊天,把我勾画的田园生活蓝图告诉她,她说,死性不改啊。后来闺蜜L告诉我,C的妈妈当时也在旁边,两个人在电脑旁边笑了个半死,觉得竟然还有人存着这样幼稚的理想。

但是我当时觉得这些想法有可行性,毕竟,比起在深圳立足,退回家过田园生活反而容易得多。所以老爸旧事重提说要我报考教师,我没有拒绝,很积极地要老爸去帮我打听考试时间和科目。

县里的这种考试毕竟是地方上的,所以系统性就不是很强,时间和科目都没有预定,老爸给我的回复是待定,让我自己看着准备,反正有新消息会告诉我,也会及时给我报名。

七月份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的户口还在长沙,好像集体挂靠的时限已经到了。实际上是两年,但我当时以为是一年,所以跟公司请了假,去长沙办理迁移户口的事情。

上大学时,户口是直接从镇上调到北京,但是户口回去却不能一步到位,先从北京调到长沙,两年后没有新的落户点,就往下调到市里,再到县里,我怕以后麻烦,所以决定直接从长沙调回去。

买的是晚上的火车票,第二天早上到长沙,办理了户口迁移证,又从长沙坐车回市里。

到了市里,还要再转一次车才到县城。

我坐在颠簸的中巴车里,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意识到我之前在想象中把那种生活美化了,只是因为我在社会的磨练中受挫乡愁发酵产生的错觉,我是不可能安心地在这里待一辈子的,即使我像所有的人一样热爱自己的故乡,但是此时叶落归根好像太早,我向往的终究还是远方的风景。

到了县城,去办理落户手续,我在窗外等候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几个职员在描述前不久发生在县里的一个血腥事件,一个女人说,“剁了半只手……”然后用手在另一只手腕上比了个砍的姿势。其他人都很淡然。

我想,很好,这就是我亲爱的故乡给我自他乡归来的礼物:一个真实的暴力血腥故事。我小时候被许多这样的故事刺激过,全都是真人真事。

回到家里,老爸告诉我,说,考试也没那么好考,过了笔试面试,也还要有关系,还要砸钱才能进得了编制。其实我这一路回来,所见所闻已经打破了理想光晕效应,不再想考教师了,所以也并不怎么懊丧。

老爸不知道我期间经历了这样的心理转变,说,你以前不是老跟我们说,难道女孩子除了做教师就没有别的工作可以做了吗,我现在就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我不禁苦笑,老爸居然还幽默起来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每一次感到疲惫,我就向往回家过田园生活-连载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