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女，誓不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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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陪儿子理发。常去的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人在忙，告诉我们等三四分钟就好了。我们就一边坐着等一边 听客主两人的聊天。做头发的是个年轻的女人，老板娘用电夹板把她的披肩碎发拉的笔直。是个很爱美的女士呢。说话的口音泄露出她不是本地人。

送走了这位爱美的女士，轮到我们了。老板娘仍然是一边忙碌着一边和我聊天。也就得知刚刚离开的客人是家里的独生女，远嫁到这个小城的。妈妈经常过来看望女儿和外孙。说到这里，老板娘感叹到：我是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嫁外地的，其他的都好商量，唯独这点谁说都不行。说到自己的女儿，老板娘的话匣子开的更大了。

老板娘也是有一个独生女儿，现在在一所师范学院读大三，学设计。每两周就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就是宅在家里陪着老爸老妈。女儿从幼儿园到高中再到大学一直是他们的骄傲。在大一期间就拿到了国家级奖学金，是班里的学霸。参加了很多的设计比赛并且获奖。

在大二上学期就获得了去香港大学交流一年的机会。但自己没有和家人商量一下就自己放弃了，原因是会想家。一旦做了交流生可能就意味着一年不能回家，对这个小姑娘来说是接受不了的。于是拱手把机会让给了别人。让我这个旁听者也觉得好可惜。

说着这些，老板娘指指放在身后收银台上的一张照片示意我看。这是一张她与女儿的合影。照片里的女孩一看就是乖巧型的，依偎在妈妈的肩头。虽然已经大三，但依然一副高中生的模样。一张学霸的面庞。

老板娘继续说着不让女儿远嫁来。用她的话说“对女儿的结婚对象没有什么要求，我们有三套住房，还有这间门面房，小两口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加上我的这个手艺，足够她们过好这一生了。嫁那么远，吃苦受罪都看不到，看不到就帮不到”。家有小女，誓不远嫁，是很多妈妈心底最坚定的想法吧。只要儿女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安然的度过一生就好。

二

而终其一生我们追求的不就是平和喜乐的人生吗？为女儿打点好一切，有自己安逸的工作，父母有能力贴补儿女们的家用，儿女在身边负责享受人生，这样的生活是身为父母们觉得最窝心的幸福生活吧。照片里的姑娘是否愿意满足这个妈妈的意愿的呢？不远嫁，毕业后在这个小城里找一份工作，然后按照父母亲设置好的通往幸福的路线，结婚，生子，过着物质富足的生活。

很多只有一个女儿的朋友也都说过：等自己老了，如果女儿不选择回来工作的话，自己就买套房子在女儿家楼上楼下，或者同一小区。这样需要时可以随时帮忙。有女儿的妈妈也都有着同一颗心呢。她们用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得出：“远嫁不比远游，远游，父母犹可盼。而远嫁，意味着自己的女儿要把后半生，都托付到另一个陌生又未知的地方。”

忽然体会到“一儿半女”的含义。女儿长大后就注定要有一半是属于别人家的了。自己也只能成为远嫁女儿一年半载回来的娘家。想到此，我这个拥有一个男孩的妈妈也不禁心有戚戚然起来。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纪伯伦如是说。“可是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身上流着我的血液，怎么就能不是我的孩子了？我的儿女，一定是我的儿女，他们在我的身旁，我愿意用一生来呵护他不受伤害。”身为父母的也如是说。孰是孰非，判决权却在孩子。

前几天看到一个令我十分感动的故事。

临近过年了，一个远嫁的姑娘要在婆家度过春节，可她想念吃了多年的家乡的特产，于是在电话中和爸妈随口一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母亲连夜做好大包女儿爱吃的东西，父亲跨越千里来送给自己的女儿。见到父亲和他手中沉甸甸的特产之后，这个姑娘泪奔了。

那沉甸甸的，不只是自己爱吃的家乡味道，更是父母沉沉的爱和不尽的思念和不舍。

三

说远嫁是一场骗局。电话传情中，远嫁的女儿一边在电话的那头告知父母“我过得很好，放心吧”一边拼命把因为想念和委屈而助长出的泪水逼仄回去，也拼命的在电话里保持声音的平缓与喜乐，即使刚刚才和当初义无反顾嫁的人争吵过。因为不想让一直牵挂自己的父母再担心，也就不断体验着报喜不报忧的心酸。我这个婚后仍然一直和父母窝在一起的女儿也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了远嫁女儿的心路历程。有些事情不亲自经历，就不能说感同身受。

父母也在电话的这头重演着女儿的话语和心里，却隐瞒着女儿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多少隔着电话传递不过万分之一的思念，化作一句轻描淡写的：你幸福就好。可能也在心底遗憾着如果当初自己再坚持一点，再专断一些，可能女儿也会听从自己。但有多少父母能够扭的过自己孩子的。所以每次缝到女儿回来，一定是“妈妈准备了一些唠叨，爸爸张罗了一桌好饭”。临行前巴不得把女儿爱吃的都塞进后备箱里。

这真的是一场骗局，骗的是最亲最近的人。

说远嫁是一场豪赌，赌注是幸福。谈婚论嫁中的女儿遥想自己的婚姻生活幸福的模样，如今交通便捷，父母亲可以随时去，自己也可以随时回。可等自己远嫁出去以后，才知道当初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自己与父母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张车票的距离，而是有着太多无法翻越的万水千山。若嫁的良人对自己一直呵护备至，也是心有安慰。既是拿婚姻的幸福做赌注，那也是赢家。如若遭受背叛，那当初远嫁的赌博真的是输的遍体鳞伤了。

对父母而言，辛苦养大的女儿的后半身自己都参与不到的未来终究是那么飘渺，那么遥不可及。对别人来说，嫁的是女儿；对他们来说，是割舍掉的一块心头肉。不管对女儿还是对于父母这当真是一场豪赌。对父母，输掉的不仅仅是女儿大半身的幸福，也是自己安定的晚年。父母们大半辈子听到的，看到的，远嫁女儿的心酸，她们父母的孤默，一次次的坚定着家有女儿的妈妈们的想法：把女儿留在身边，及尽可能得给女儿自己看得见的幸福比什么都踏实。

想起我的两个表姐，年轻时外出打工，嫁去了外地，两三年甚至是三四年才回来一次。家里的事情娘家这边知道的少之又少。一个表姐生病在床，对前去看望的我的母亲说“年轻时觉得距离都不是事，现在才知道当时大人是对的”。时间和经历也让我们明白很多当初自认为只是谶语的父母的话其实是金玉良言呢。那是岁月赋予他们的生活的智慧。

若人生能够再来一次多好，就像歌中唱的那样：如果再回到从前，所有一切重演，我是否会明白生活重点。是不是很多远嫁的女儿会感叹：如果能回到从前，我一定不会让一切重演，呆在父母身边，相互陪伴到老。只是生命注定是一条单行线.....

再次去理发店，老板娘特别骄傲的告诉我乖巧的女儿这个学期决定去香港大学交流学习了。她会和丈夫一起去香港看望女儿，顺带游玩一圈。我在心底祝福：一切如愿，静享喜乐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