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同雷同,实系巧合)
当苏哲和窦文韬在教研室扑了个空的时候,吴晓杉正拐过档案馆角门,穿过一带杂树林,一个人蹩进商学院后面的公园,沿湖堤漫无目的地走着。眼下正是“燕巢已垒泥犹湿,花片虽残叶尚疏。”的时节,桃李和单樱早已凋谢,海棠也绿肥红瘦花叶参半了。只有双樱还强打着精神,托着丰腴粉嫩的花球兀自在斜阳里招摇,仿佛青春少女的发饰点缀着春日妩媚而短暂的忧伤;那拂面的湖风也宛如爱人的掌心,温暖而柔软。
吴晓杉确实不得不匆匆逃离,却不是因为教学和课题上的事,也不是日常的杂务,而是心事重重。苏哲的提问,触痛了他内心的伤痕,当道德拷问降临到自己身上,才是真正检验一个人的时候。吴晓杉无法把六年前的惨剧和自己撇清关系,他固然不知道钟家和全家的世仇,从未想过自己看来和蔼可亲的全爷爷对别人却是噩梦一场。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察就不是过错吗?恰如今天告诉苏哲的,假如没有去伪存真的眼光又谈何恪守良知。
吴晓杉曾无数次问自己,假如知道真相,还会插手那个案子吗? 不管回答是还是否,有一点是肯定的,他都不会如当年那般鲁莽。六年前的往事,对他的冲击丝毫不亚于罗维,简直如同认知领域里的地震海啸,让他一度陷入抑郁症的泥潭,在内心的漩涡中沉浮,甚至数次自S未遂,被心急如焚毫不知情的父亲禁锢在房间里半年之久。
五年来吴晓杉一直等待着罗维出手报复,但是自从罗维出院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钟秀也不知所踪。时光真的能疗愈一切过往吗?吴晓杉边走边想,头脑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碰撞纠缠着,乌云压顶似的要将人吞噬的感觉,麻木的四肢几乎丧失了触觉。他蹲下身去掬起荡漾着萍藻的湖水抹了把脸 ,打湿额前的乱发,渐渐恢复了一点清醒。
吴晓杉起身攀住一棵垂柳,后背紧贴着树干站定,透过衣衫感受着树皮的粗糙,放空思绪,等待心头的阴霾消散。不远处跑来几名儿童,手里都擎着一只风筝,他们你追我赶地摇着线板,努力将自己那只轻盈的小精灵放飞。或许是跑得太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跌倒在吴晓杉面前的小路上,他本能地过去伸手想把孩子拉起来。
“叔叔,我没事儿!”稚嫩的童音拒绝了他的帮助,“爸爸说男孩子要勇敢,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小孩很快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牵着风筝找他的伙伴去了,湖畔留下一串欢声笑语,有两只风筝终于放起来了,在夕照里与空中觅食的燕子竞飞。
眼前一幕让吴晓杉不由想起自己的童年,经常跟在姐姐身后像个小尾巴。那一个午后在院子后面的小山岗上,他也像这些孩子一样想把自己的蝴蝶风筝放起来,谁料风筝却缠在了一棵栗树上。吴晓杉央求姐姐帮他拿下来,或许是专注于跟小伙伴排练六一节歌舞,昔日温软体贴的姐姐吴晓柏却不耐烦地拒绝了,让他去找哥哥求援,然而哥哥从来不想照应弟弟,只有在闯了祸怕被爸妈追究的时候才会以带他出去玩为借口巧妙地脱身。
吴晓杉自己找了根树枝想把风筝戳下来,却被低垂的树叶打了眼睛,涕泪横流。一个穿花点子皱纱裙子的小姐姐恶作剧地学他抽泣的样子,逗得几个小姑娘都笑得前仰后合。吴晓杉愤怒地跑下山岗,撞上迎面而来的父亲。父亲拉着他的手问明白了事情的因由,然后带着他回到树下,让他骑在肩膀上顺利地拿到了那只风筝。
从那天起,吴晓杉不再那么依恋妈妈的怀抱和姐姐的照顾了,他开始学习独立面对人生中的欢乐和痛苦,挫折与挑战,他要像一只风筝飞上高远的蓝天,他要像一只燕子飘洋过海去探索更加丰富多彩的人生旅程……
在树荫里调整一会儿,吴晓杉突然有了个主意:既然罗维不来找他,他就主动去找罗维! 无论如何要做点什么,只是这回要更加谨慎,他要去跟曾经的对手和解,虽然深知这条路注定不会好走,罗维一定恨死他了。
吴晓杉捡了一块瓦片向湖中掷去,瓦片旋转着在湖水的浮力作用下像一只灵活的青蛙跳跃着击中一根荷梗。 “风和日暖才三月,花落春归又一年;得意自应谈事业,有怀谁肯卧林泉。”光阴从来不会因为有人失意就停止流逝,吴晓杉决定重拾男儿的担当,用行动来回应命运的愚弄。这五年来他并非像表面那般消极,伴着那位书痴朋友他阅读了大量的人文书籍,他一直在成长,成长为一个更有力量的人……
从县城回去之后,罗维整个白天都呆在旅馆里守着笔记本电脑忙活,中午到村公所借了一台复印件和一台传真机。老包、吕振邦和简宁跟侯德喜和那个叫小椿儿的少年去了河桥那边,雇了几个村民在河边翻找了一通。桥下全是砾石和泥沙,费了半天劲儿,只找到一具羊骨架和几株烂树根。倒是侯德喜收获颇丰,掘了一篮野菜,捡了几枚鸭蛋和半桶河蚌。
下午三个人被约去娱乐城玩保龄球,傍晚老包捏着有些酸痛的膀子回到客房,发现罗维正坐在电脑前对着一帧黑白照片发呆,玻璃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屋里的空气氤氲着呛人的味道。
“罗维,你平常不是不怎么抽烟嘛! 年轻轻的别糟践身子,到我们这年龄再后悔可就晚了。”老包蹙眉提醒,转眼瞥见罗维正在看的东西,“这姑娘是谁呀? 箫玉仙?郝大风在文工团的相好还是那个谁?长得真漂亮,像演阿诗玛的电影演员,叫什么…哎,杨丽坤的。”
“包叔,明天再做最后一次验证就结案吧,不能再拖了!” “你说啥?结案?我们都还理不清头绪呢!”老包不由大吃一惊。“我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作案动机了。”罗维熄灭指间的烟头,深黑的眼眸里写满惆怅,“要不是为了我们的委托人,我真不想掺和这个案子。”
这小子是咋了?前两天还兴致勃勃地说这案子有趣,这会儿又如此消极,老包困惑得找不着北了。“包叔,明天让振邦到县局找崔井官带两个人过来,你和简宁陪我早起去水塔那边。” “你又要去那边干啥?”“把失踪者、那只风筝和它的主人找出来!” 罗维盯着电脑屏幕一字一顿地说。“那俩学生还活着?”“嗯。”罗维点头,“只是情况肯定不乐观,所以要尽快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