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苏北农村待客之道那些事

江苏兴化,水乡泽国



从小听我妈说,农村里的人成日天风吹日晒,无论多么水嫩娇美的小媳妇儿,那个抢收麦子、稻子的火辣日头下一烤一晒,不出三五年,娇嫩的花儿都晒成枯槁憔悴干瘪的乱蓬蓬野草模样,在她眼里,羡慕住在城根脚下上班的四叔四婶他们。

的确,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夏天紫外线那么强,不注意防晒,出门不戴草帽,不涂点防晒霜(那时候也没有这式高级防护品),农村里三姨娘六舅母她们普遍清一色皮肤黝黑。一白遮百丑,这样一看,农村里细白水嫩的俊秀媳妇儿确实不多见啊!

乡下婆姨们走路精神抖擞,说话嗓门三里地都能听见。农村人待客热情诚挚,平时再怎么俭省的人家,有亲戚自远方来,都会喜笑颜开,忙不迭地殷勤客气招待。

白润如玉的六只荷包蛋静静躺在小小的二碗里是那么诱人美味,香甜可口,这是“主家人”待客的第一道工序,吃点早点垫垫肚子

到了晌午,一道道农村家常小菜纷纷被家里的细伢子端上大圆桌,自家养的鸡就是鲜嫩劲道,夹一筷子一口气啃完还想夹第二块继续品尝其滋味,猪八戒吃人参果总是吃不够~

青辣椒塞肉货真价实 ,青辣椒特有的香气和肉儿醇厚的香气融合在一起不禁让人食欲大增。

农村里“河鲜”鳅鱼好吃又便宜,我爸得知亲戚来,一大早会去本家二叔二婶家买好几斤回来红烧吃。

哈哈,我想起刘姥姥说得:“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大母猪不抬头…”我们大人小孩吃肥嫩香辣鳅鱼也是这样馋猫似的吃相。

吃饭香,做饭辛苦,我老妈接手老爸买回来的鳅鱼好一顿忙活。

她总是蹲在天井一个小小角落里“杀鳅鱼”。

她先把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鳅鱼用草木灰呛死,然后开膛破肚,收拾清爽,放在土灶上炖熟煮烂。

等一大碟子满满当当的鳅鱼上桌,我爸坐在雷打不动的坐北朝南位置,用筷子轻轻碰着碗碟说:“大家吃鳅鱼,它是高蛋白,营养价值高……”

我们小孩子还喜欢吃“穷人的海鲜”—炒螺蛳这道菜,新鲜的螺狮外壳是青色的,它越老外壳颜色越深。

一大早起来,爸爸去集市上买来,清水中塑料盆里养着,几滴菜油滴在水面上,让它们尽量吐沙。

到了十来点,一把老虎钳子在手,二丫我埋头坐在矮矮爬爬凳上,蹲在地上剪螺狮尾巴,一只又一只……

活儿不重,不过很考验人的耐心,这活儿交给三妹断然使不得,她猴子屁股坐不久,大姐也没功夫干这活计,亲戚来之前,她一般负责清洗碗碟茶具,前院后舍家四周泼水打扫卫生,她干活细致认真,一个顶俩,家里“形象工程”交给她准没错。

所以剪螺狮尾巴的活儿交给不去堂前迎接宾客,沉默寡言的傻二丫最适合不过。

埋头剪完半箩筐螺狮尾巴后,就是清水里反复搓洗干净,接着“爆炒螺蛳”的活计完全交给老妈,我化身为不要动脑筋的“烧火丫头”。

老妈让爆火就爆火,让微火就要铁火钳子把火翻搅扑灭,时不时拿起草夹子去稻草垛上背稻草麦秸秆回家备着,这也是我二丫一年四季的“专属活计” 。

哈哈,不回忆了,继续我那好吃不要命的“炒螺蛳“这道菜描述。

螺蛳是饭桌上的“灵魂菜”,不管你吃什么压轴菜,爸爸总是习惯性安排这样一道爆炒螺蛳,加上大蒜姜片调味,再有剁椒的增香,炒得时候还得注意火候,一嘬一咬,那鲜美劲儿,上头得很!

我们姐妹仨嘬吸螺狮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向自恃聪明绝顶的老妈怎么也学不会这点嘬吸螺狮的技巧,吃螃蟹,剔螃蟹腿的肉对她也是很难的技术活,老妈吃螺狮她总是要用缝衣针挑螺蛳肉。

我爸就喜欢借此打趣他老婆,我爸这人看起来严肃深沉,说话倒是诙谐有趣的很,我挺欣赏他乐观开朗的生活态度,我爸吹拉弹唱样样在行,毛笔字更是练得出神入化,一个最文艺的老爸遇上一个最务实的老妈,也算良缘绝配,嘻嘻嘻~

话题扯远了,继续我们“饭桌礼仪”话题。我们小孩子也被教导不能满碟子乱翻,只动自己面前的菜肴,大人们喝白酒或啤酒,我们姐妹仨喝的是扎舌头的汽水,家里欢声笑语,饭桌上大人的谈话(庄稼收成,妯娌矛盾,处世之道),这些也是我们姐妹仨最初接触社会最浅显的入门教程。

吃饭之后,大人饮茶继续和亲戚拉呱话诉别后各自家的光景年景,我们小孩子收拾碗筷看小人书去。

这一天,我们假若跟父母要点零花钱买走街串巷小摊小贩玻璃罩里的红坠子耳环和可以吹的哨子,那会是百求百应的待遇。家里有客人,主人不能甩手打自家细伢子,把孩子打得鬼哭狼嚎的,客人会不自在且多想的。

小门小户人家,也讲究这点待客之道,人家《红楼梦》里是“礼出大家”,我们庄户人家做事情喜欢出自本心。

亲戚来自家作客,那就是看得起咱家,好酒好饭伺候,晚上家里小人儿穿梭烧热水打水给客人洗脸洗脚,晚上在散发着阳光气息大朵牡丹花浮在上面的被褥里睡下,床下是厚厚的棉花褥子,生怕客人冻着,一晚三番五次下床嘘寒问暖,总之要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亲切感和舒展放松情绪。

晚上老妈临睡前发面,第二天凌晨三四点就做冷锅饼,发好的“冷锅饼”有脸盆大小,它看起来色泽金黄,闻起来香味扑鼻,吃起来酸酸甜甜,咬起来柔韧松软,非常好吃。

里外焦黄的面饼中间还有发酵之后的一个个小孔,这个冷锅饼厚实的很,拿在手上有份量。

早餐稀薄白粥浅浅一碗,就着切成三角形状的冷锅饼,再来一小碟家常嘎嘣脆的萝卜干滴上两滴芝麻油上面,哇,这小日子过得,怎一个“爽”字了得?!主人家待客的里子面子都赚足了,亲戚的脸上带着感激谦和的笑容,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这个冷锅饼是我们老家苏北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做得发酵面食饼子。

因为这个冷锅饼制作过程还是有点花费精力和时间的,所以平时把庄稼当成一朵花伺候的老妈是没有闲心给我们姐妹仨做这种面食点心消闲的。

这次过年回老家,还是发现老家兴化的水做出来的豆腐有甜味,很鲜美,凉拌时倒几滴生抽酱油,佐料只要几滴芝麻油就可以开吃,一个人一大块嫩豆腐风卷残云,二丫我的胃口总是奇好无比。

文章就要结束了,二丫我知道近期大家对我文章有点偏爱,这是因为看在丫头高三学习生活系列上。

我试想一旦我把写她的高一到高三的生活日记发完,友友们会不会尽兴而来,捎带失落心情而归,不再继续留连驻足观赏二丫的拙作呢?

二丫公众号会不会从高朋满座沦落到门前车马稀的境地?毕竟丫头高一到高三,我的生活日记存货就那么多,今天聪明睿智的阿文替我思虑到这个问题,我也慎重其事把这个问题考虑了一下。

陈爱根老师是我家乡初中的语文老师,昨天他在二丫《不知何时,我坠入这个世俗的世界……》这篇文后评论“:真人!直陈内心,不遮不瞒,无忸怩做作之态,有赤子袒诚之心!”哈哈,我看了好感动 ,我写文也就是三脚猫功夫,能做到刻骨真实,已经是对我文字最高级别的褒奖。

眼见他宴宾客,眼见大厦倾,眼看高楼起,长江后浪推前浪,二丫我终有一天被拍到沙滩上~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永恒被人喜欢、热爱、追捧的东东。由盛到衰是事物发展必然规律,大家对任何人和事都会有审美疲劳,一切顺其自然,我自倾怀,君请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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