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 第二十四章

小慧是小武的梦，一个残缺的梦。梦中的结尾总是弥漫着灰色，带有一点上古时期的色调。小慧的来信仍然是几句关切的问候，对未来的美好愿景，还有对小武的深深眷恋。另外对天气的描述构成了全篇的主题，小武能从中体会到小慧最近心情的好坏。比如：这边又下雨了，糟糕的天气似乎不愿意休息，不愿意停止，有继续下去的迹象。比如：这里早晨的雾气很重，站在窗前看不到对面近在咫尺的篮球场，但能听见同学们在上面拍打篮球的砰砰砰的响声，还有叫喊声，另外，空气似乎凝聚成巨大的重量，风也凝固了。又比如：空气新鲜的像牛奶，天蓝的如画，云朵是画中的衬托，多么美好的时刻。信中对夜晚的描写多于白天，因为只有在夜里，人的思绪才开始真正活跃起来，洞察力也更透彻。

小慧的信中写道：“夜色温柔，繁星点辍，思绪像奔跑的猎豹，追赶着属于它的猎物。”

——“床头下，一首夜曲。床头上，一弯明月。枕边响起同学们的哼唱，冰冷的月光陪我入梦。”

——“月色朦胧，今夜黑暗与我同行，走进未知的沼泽。”

——“梦醒时分，耳边萦绕着故乡的海浪声，仿佛我躺在沙滩上，海水浸湿了我的衣裳。”

小武把这些信叠好后放进一个铁盒，然后锁在抽屉里。这些信小武时常拿出来反复地读着，甚至可以倒背如流，这给予了他些许宽慰。 

小武隔三差五会去海边看缓缓落下去的红日，晚霞的余晖与云层的边缘映射出迷人的景观。大海的无边和小武形成巨大的反差，站在这里眺望远处，总有一种渺小的感觉，还附有一种无助感。小武觉得这种无助感缘于本心，而不是外界。小武常常情不自尽地想到不同种悲观的情境，他知道这种悲观的情绪很不好，很容易使自已变得脆弱，对生活失去兴趣，不在去争取什么，不在抱有过多的奢望。

小武站在海滩上，他想起最多的是小慧和她的一对晶莹透剔的眸子，以及她的一行行炽热和深沉的文字。他还记得与小慧一起去海边漫步的情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给了他们多么辽阔的想象和憧憬。他们懒洋洋地躺在细软的沙滩上，晒着热力十足的阳光，风从脚下吹过，直到吹进他们躁动的心海，化成了一缕缕缠绵的无声的爱语。有时他们还会到广场上坐一会，安静地看着走过去的路人。从远处看起来，他们就像一对携手共渡几十年的夫妇。总有一条白色的狗跑到小慧的跟前，围着她上下窜动，那条狗的主人站在不远处吸着烟，望着这边。双休日时，他们也会去登山，走在大树成荫下的小道上，四周环绕着鸟鸣，晴蜒和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每一次送小慧回家的路上，她总是仰着头笑咪咪地说她今天玩的有多开心，她希望时间最好停止。小慧的那张脸始终萦绕在小武的记忆最深处，越是想忘记，就越是忘不掉，清晰可见，恍如昨日。

就在小慧离开后的第四年，小武终于鼓起勇气给小慧写了一封长信。信中表达了他对她的思念，还写道：“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多么希望我能与你同行，一起渡过属于我们的似水流年。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奢望和一厢情愿。现在，我无时无刻都会去留恋我们的逝去时光，去守望我们的青春年华。那里曾寄存着我们的偏执，我们的无所谓，我们的义无反顾，还有我们拼命去掩饰的颓废和迷茫。”

小武最后写道，他急迫地昐望着自己能去她那里，见上她一面，然后当着小慧的面，说他有多么爱她，他不能不去爱她，这种爱将一直陪伴终生。

这封信寄出去以后，就好像石沉大海。至此以后，小武没有收到小慧的任何信件，失去了关于小慧的任何音讯。

有几次，小武向焦二打听小慧的情况，但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线索。焦二说原来的修车厂也关闭了，潘美莲也离开了这座城市，但是不是去了小慧那，他也不清楚。小武告诉焦二，如果有小慧的消息一定要告诉他。

苦苦的等待是难以忍受的，小武感到恍惚时，就开始坐立不安，之后大脑会产生间歇性的空白和疼痛。他会想到小慧不回信的无限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被一天天的等待所打败。他想大声的呐喊，以此发泄心中的茫然若失。小武知道，他和小慧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就好像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也不会交叉在一起。小武知道，至从小慧登上那趟开往南方列车的一刹那，结局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小武开始阅读大量的书籍，以此来转移心中的空虚和痛苦。他读了无数遍《少年维特的烦恼》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不过，小武明白，他不会像维特用自杀的方式去表达对爱情无限的向往和纯洁的诠释，他更不会向保尔柯察金那样去坚强地活着，勇敢地面对周遭的一切挑战。他知道他自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一个无所作为的人就应该是这样，不考虑将来，也不关心别人的看法，不在乎是与谁非，做一些别人看来毫无意义的事，就像王师傅那样，做一个天方夜谭、天马行空的造梦者、追逐者，一个真正的骑士。不这么做，难道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