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Prisoner
幽暗的囚房周围冒着冷气的墙壁上发出声声哀嚎，单薄的被褥因为冷汗和囚服贴合在一起。
分不清冷暖的月光慢慢落入凡尘，折射到他的半张脸上。他缓缓闭上一夜没合的眼睛。
眼前是一位闭着眼，双唇微张，头发被风轻轻拂起的白衣少年，在记忆里飘荡。
“8921。”他睁开眼抬头穿过两层铁栅栏看向7号房的声源。
“嗯。”
“明天是探视日……你这次递交申请了吗？”
“会有你的那份。”说完8921又缓缓闭上了眼。
探视日是囚犯们唯一可以见到亲人的机会。8921自离家之后就没见过父母，但他入狱不久就认识了一些即将出狱的人。一年以后，他递交了探视申请。
回到14号房的途中他停在了7号房门前手伸进栅栏，递给昨晚7号房的8974一把糖，一包烟和一卷色情画报。
“还有这个……”8921从囚服口袋里翻出一张面值不小的纸币给了8974。钱在监狱里的用途无非就一个：对付狱警增添便利。
“你就要出去了，我能帮你什么？”8974握着纸钞问。
8921转身进到14号房说：“帮你自己。”
“你出狱后要去哪里？”8974抓着铁栏，眼睛低垂地轻声问道。
“出了这……我不知道。”8921说完坐回床上，望着房顶的天窗答。
8974和8921进来的时间相差不多，在8974眼里那位英俊年轻人从不属于这。
待在监狱不计日的过不上好日子，伙食也是极差。因为一包烟，一块糖都能大大出手的监狱，8921在这种环境下慢慢寻求着生路。
8921一进来就盯上了没人敢纠缠的7825。
7825进来的早，出来的晚，自然要立立威风。刚进来就打了几架，出了名的下手狠。
一天下午8921就出手打了7825。
当时7825正向那个看不出颜色又极其难喝的粥里放着大把的糖。莫名的手伸到盘底掀在了7825的脸上，还没等他站起来对面的人就推翻桌子压倒了7825，桌边正好卡在喉咙处，让他不停的干呕。
囚犯们陆续凑过来看看是哪个活不久的家伙惹了7825。眼睛一致地看向这个人的囚服——8921
大部分的囚犯都注意过这个8921。白皙的肌肤，个高腿长，下巴的线条也是极漂亮。
8921俯身，居高临下地说：“我要你的那些东西。”
狱警已闻声赶来，小打小闹在这里是常事。狱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也看看热闹。
7825还是盯着8921的脸不停的咳嗽。8921抬起腿踩在桌边上往下压。7825咳嗽的更厉害，狱警也担忧地往前探了探。7825随着8921越来越用力，慢慢伸出了手比出——OK
8921放下脚，转身出了饭厅。
第二天中午放风的时候，8921靠在栅栏上，眼睛寻着7825。一个身形纤细，个头适中，挽起袖子露出结实肌肉的人正向他走来。
这个人走到距离8921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8921看清了面前这个人是7825，身子依旧倚着栅栏。
7825从满满当当的口袋里拿出两包崭新的烟和三块包装完好的巧克力扔在地上。
8921见状一愣，他都不确定7825会不会给他，就算给也一定不会给多。7825手里的东西也都是抢来的，被人咬过的巧克力和剩下几根的烟都是常态。可这些又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给他？
8921起身，弯下腰去捡。拿到手刚直起身，脸上就被狠狠挨了一下打的眼冒金星。退到栅栏上，顺手去捂鼻子的手被扳开，睁开眼抬头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头枕着铁，又是连着的几拳。
8921疼得喘着粗气，7825的拳头渐渐从眼前变小，低头朝着地面啐了一口。
“便宜你小子了。”7825说完看着对方脱力坐在地上，便走了。
他知道他会挨打，他甚至觉得他会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活着，甚至比之前更清醒。
8974这些天一直对和他差不多同龄的8921很好奇，8921从不和其他人说话，虽说只有16岁，但8921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沉稳和心思。
8921住在他对面的14号房。刚进来时他睡不着就在囚房里来回踱步。经常借着月光看见8921坐在床上，抬头看天窗。
“你也没睡？”
8921转过头看着黑暗中的人影，“嗯”，过了半晌轻声答道。
后来久些，他也习惯了潮湿的被铺和幽闭的囚房，可以浅睡了。
8921似乎和他一样，逐渐听不到对面半夜起来惹得床板吱吱的声音了。
但8921知道自己从没有正真的睡过，从10岁那年开始。
他抬头看着天窗，月亮同情似的撒下柔柔月光。月光透彻的白，让他想起那位少年。借着回忆他缓缓入睡，他安眠于那一夜，当他醒来，才归意于实。
但之后，回忆也变得不再管用。失眠的困扰还是缠绕着他，那少年只不过是黑暗中的月光罢了，在这不见天日地囚房里显得太过无用。
你是我仅有的希望之光，只是别使那光散尽。
7825走到8921旁边放下餐盘坐下说：“他当了医生，过段时间去蒙德。”
“谢谢。”
8921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放在了7825的腿上，7825接过，端着盘子去了别处。
坐在对面的8974见7825走远后问8921：“你要去找他？”
“嗯”
8921起身把剩下大半的饭倒进食桶转身走了出去，8974也收拾完跟着出去了。
8921用手挡着点燃一支烟，转身又递给8974一支。两人都抽着烟靠在栅栏上，百无聊赖地吐着缭绕的烟雾。
8974叫停了沉默问道：“你要怎么找到他？”
8921没有理会，看着远处那一帮打架的人笑着。
“需要我帮你吗？”8974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说。
“不必”，8921看着远处出了神，过了许久顺着吐出的烟雾又说：“出去之后别再联系，你不一样。”
“那你呢？”
8921丢下烟头，转头阴沉着脸看着8974。
“你需要方向，需要希望，需要目标，你不一样。”8921又重复着那句话。
“那你呢？”8974继续问道。
8921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进到阴冷的楼里。
时间过得飞快，8921进来时的衣服早就不能穿，在他这得了不少好处的狱警们给了8921一件西装。8921看到这一套衣服，想着狱警也是破费了。8921刑满那天8974向他道了别就匆匆离开了，8921还笑他像个姑娘，在8921面前哭哭啼啼的。
8921顶着烈阳踏出了这个行尸走肉般生活了八年的地方。但他貌似从小就习惯了阴郁环境，突然的炙热让他抬手遮住了太阳的目光。
他自由了，他也拥有未来了，但他率先感到得却是未知于迷茫。
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充斥着他，是脑海中一个身影带来的，带来的是激动和期待。
8921勾起嘴角，朝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城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