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提要】
构词法研究的必要性
1、构词法是一种体系：研究对象是语言中的词的构造系统，并说明这种构造系统的内部发展规律。
2、构词法是语法中词法的一部分，与 语音学、词汇学、构形法、造句法有着密切的关系
构词法的历史情况：
1、古代训诂：已发现词中的双声、叠韵、重言、变声调等。
2、系统讨论构词法是在《马氏文通》以后。
《马氏文通》 首先提出 构词中的同义联合、反义对待的类型。
1913年 胡以鲁 探讨 汉语的构词方法和梵文的六合释 作了对照 并指出汉语构形方面的内容。
刘复《中国文法通论》 按字的合音、合义、分体、复合划分了四种类型。
1920年 黎锦熙 《国语讲坛》较细致的分析了名词的构词法。
其后，瞿秋白、吕叔湘、王力等人提出了自己对构词法的看法和自己的构词法体系。
【本文的几个问题与观点】
论：构词单位
️构词单位是词素，不是字。
「相关论证」
✨词是词汇学和语法学的研究对象，同时，词同语音又有关系：语音是词的物质外壳。
从不同的方面研究词就会有不同的说法。
『语音·词汇学』：词：声音和意义结合的最小语言单位。每个词都有比较明确的意义，每种意义都是由词（物质外壳是语音）所固定下来的。（此处参考语言形成过程中的音义结合关系。）➡️词是词汇学中的最小语言单位。
词汇学用 “词” 这样的东西（两个音节三个音节或更多的音节）作研究的最小单位：研究意义、用法，是否为多义词，有无同义词，同音词、反义词等。
『词汇·语法学』：词：具有明确意义和一定形态的能自由运用的最小的语言单位。
语法研究这样的单位的变化规则和用这种单位造句的规则。
构词法：词：由词素构成的最小的语言单位。（如：“人民”=“人”+“民”。“喷”=“喷”）
词素：构成词的具有意义的构词单位。此要素是语言随社会的发展按照自己的内部规律发展而成。因而是构词法上的单位【同时从词汇学和语法学的角度来看：词素既是词汇学上的构词单位，也是语法学上的构词单位】
语言要标示随社会发展而出现的新事物和新认识。导致语言的结构或多或少随之变化。（汉语：古汉语单音词优势发展为复音词优势。）
「例证说明」
“语言”=“语”+“言”。“直言曰言，论难曰语。”——《说文解字》“语，叙也，叙己所欲说也。——《释名》
古汉中都是单音词，在现汉中合为一词不再单独使用。（古汉中有”言“”语“合用事实：《论语》。现汉中的”“何以言之”是古语遗存现象。）
“儿”、“子”也是一种词素，是由古代的词发展变化而成的，是古代的词虚化的表现，也是质变的结果。
“语言”合在一起构成一个词，此词是词汇学上的一个最小单位，同时在语法上也取得了名词特点。
「结论」虽然在这种单音词发展而来的复音词中每个字都有一定的意义，虽然有的已经不能用古代的词的意义来解释。这种具有意义的构词单位就叫词素。
️“词素”为何不说成“字”？
1、字：文字学所研究的文字的单位，即为形体单位。
文字是记录语言的工具，是语言的表达符号。
（此处联想：1、语言在发展的过程中为了克服“时间”“空间”的限制出现能够对应语言中的词的书面形式。2、文字的性质：记录语言的书写符号系统。是在语言的基础上产生的。语言学note2-P17。字音、字形（文字）与音、义（语言）具有一致性。不管用什么样的“形”来记录语言中的语素和词，每个字必须能够读出音来，这是文字的本质。文字实现了语言的口头形式书面化。）
由此来看，文字单独不能表达意思，表达的只是语言的意义。文字不等于语言，二者各有各的特点和发展规律。二者间有着密切的联系。
文字学研究的是文字的发生和发展，研究字的结构和字体的变迁。研究字的本质和社会作用，研究文字改革的理论和步骤。
但是文字有时候写出来的是一个形体，而这个形体恰好记录了语言中的一个词，或者是语言中具有意义的一个词素。（举例：“火”：文字学上的象形字，在语言上这个形体记录了语言中的一个词（一个词素构成的），或者记录了“火车”中的“火”）➡️词素和字是不容混淆的。
字的概念很复杂：“写错字了。”文字学概念。
“这个字用的不好，换个字好不？”“词”的概念。
➡️“字”的多义性。日常对字的理解并不等于科学意义上的理解。
【古代】“字”：形声相益，孳乳而浸多。➡️“字”的蕃衍。“字”蕃衍“字”而非蕃衍“词”。孳生出来的“字”来表达语言中的词。（例证：“知”➡️“蜘“、“痴”、“智”等等。）孳生出来的“字”，可能表达语言中的词素，也可能不是语言中的词素。（个人絮絮叨叨：蕃衍呢，这种词一下子让我想到了本义和引申义还有中心义。）
2、词素是语言科学中的一个概念。
明确具有意义的“词素”才是构词单位，名不正则言不顺，循名责实是有认识论的意义。
词素的分类问题
【音节角度】单音词素和多音词素。（“语”、“鱼”、“民”➡️单音词素，“葡萄”、“徘徊”➡️多音词素。）
【词素在词中所含意义的虚实】（️从由词素构成的词这一层次来分析词素）
分为实词素和虚词素。
前文所提的“语”、“言”、“人”、“民”是实词素，“画儿”、“喷子”中的“儿”和“子”是虚词素。
✨实词素的分类：独用词素：可单独成词的词素。 非独用词素：不可单独成词的词素。
（例：“人民”=“人” 独用词素+“民” 非独用词素）
独用词素和非独用词素可以互相搭配构成新词。
✨虚词素的分类：前加虚词素 （老、阿 等）和 后加虚词素（儿、子、头、性、化 等）。
实词素在构词的时候一般可以在前面同其他词素构词，也可以在后面和其他词素构词。（例：“语”：“语言”、“俄语”）
构词法的合成词分为两大类：1、实词素间相合成：联合式、偏正式、支配式，述说式。2、实词素和虚词素合成：标志式、变词式。
❗️作者认为：不能将词素按照名、动、形分类。
“联合式”等是就词素等意义关系来说的，我们无需去分这些词素的语法的类，这些词素在词中不会有语法上的类。（词类是根据词汇·语法范畴划分出来的，词具有语法的外部形式、词类的特点，词素却不具有外部形式，只能从意义看关系，因而不能确定词素的语法上的类。）
「例证」“学”：单看此词素，不知是“学而时习之”的“学”还是“学生”的“学”，但我们可以知道它的意义，凭借意义来确定“学生”是偏正式，“学校”是联合式。
词中的词素一般地说在古代都是单音词，联合式中的词的单位之间在古代常互为解释。（“语言”、“法则”等）
➡️ 1）词素之间的关系可以从意义来看。 2）词素的意义是语言的历史所赋予的。 3）这种词素在古代是词。
✨实词素划分为独用词素和非独用词素的意义：解决“词”与“词素”的划分界限的问题。但是无法解决词与词组的界限问题。
[“标志式”和“变词式”中体现最明显。]
【分析】（根据实词素下属类别分别举例。）
“标志式”：a、 椅子 桌子 石头 木头。 b、腰子 风头 肉头
a组皆为非独用词素所构成，构成的词和实词素的意义相差无几。 b组实词素皆为独用词素，合成后独用词素意义方面变化很大。（有的带有贬义，有的就出了独用词素的意义的界限（❓❓❓是指组合后的意义超出原来这个词素的词汇意义范畴吗？）：比较“腰”和“腰子”）
“变词式”：刷子 扣子 剪子 胖子 画儿 兜儿 盖儿 看头 甜头 准头
变词式词中的所有实词素都是独用词素，这类词素可进一步说为由独用词素构成的词。
前一单位可看成按照词的语法分类来划类（看作已经构成一个词），然后用“子”、“儿”、“头”等去改变前一个词的词类。
【结论】将实词素分为独用词素和非独用词素能够更进一步窥探词的内部构造，还可以解决“词”和“词素” 的界限问题。
❗️“独用词素”是用词的语法定义划分而来的。
构词法同构形法、造句法的关系
️前两者研究的是什么：「构词法」词的构造。「构形法」主要研究对象是词的词形变化（汉语中则是研究词的重叠、增添辅助词️大部分是助词、嵌音等方式表示的语法内容）。
二者同为形态学（词法）的研究内容，虽关系密切甚至存在两属现象，但是区分二者的形式之间的界限很重要。
✨构词的形式是指：从同一个词根构成不同的词（汉语中指：词素构成词的方式）。
✨词性变化的形式是指：同一个词的各种不同的变化。
词法范畴不但能够具有词形变化的性质，而且也能够具有构词法的性质。
✨语言学者对构词和构形认识不一致：
1、有人认为虚词素与实词素合成为词这一现象为构形。
2、有人认为合成词中实词素与实词素合成也为构形。
作者认为：实词素与实词素合成为词的现象是语言创造新词的现象➡️构词法。
「例证：实词素和虚词素相结合的两种情况：独用词素和非独用词素与虚词素分别结合。
有词性不发生变化但是词义有较大变化，有词性和词义都有变化。（但是这种词性的变化不属于某一词性的变化形式）」
（汉语具有“词形变化”，只是需要进一步研究。现在举例来谈汉语动词的构形法。
1、动词可用重叠的方式表示语法意义：单音动词几乎都可以重叠。
双音动词分为两种情况：1支配式合成动词：重叠式为“AAB”式2联合式合成动词：重叠式为“ABAB”式。以上两种形式的合成动词中有一部分可以重叠，表示动作的“尝试即行”的情态。
2、单音节动词和支配式合成动词重叠后，还可在当中嵌入轻音节“一”或“了”表示语法意义。（例：说一说➡️将加强尝试即行的状态/说了说➡️表示尝试完成的状态）
3、多数动词可以尝试添加辅助词，以表示语法意义。（辅助词都是由虚词构成的）
（1）加 趋向动词“起来”表示动词的“开始”的情态。
（2）加 助词 “着”表示动词的“进行”的情态。
（3）加 趋向动词 “下去”表示动词的 “继续”的情态。
（4）加 助词“了表示动词的”完成“的情态。支配式合成词还可以用“的”表示“完成”和“已行”的情态
（5）加 助词“过”表示动作“已行” 的情态。
（6）用“被”表示被动态。“被”原是介词的时候在这种用法中是辅助性的助词性质。
总结可知，汉语是有词形变化的，动词的词形变化并不是贫乏的。应该肯定表内的动词的变化形式只是词的词形变化，并没有因为变化而构成另外一个新词。
️“前正后偏”式的动词“打倒”、“记住”、“看见”这一类词的变化比较复杂：
（1）都是由两个实词素构成，但是不同于“看看”（重叠式），“看下去”、“看过”（加辅助词式）。
“看过”：看的变化形式。“看下去”“看过”都属于构形法。“看见”、“记住”、“打倒”属于两个词素合为另外一个词，是构词法。
（2）“打倒”、“看见”、“记住”之类的都可在当中加“不”和“得”。
“不”是否定结果式。“得”是可能结果式。——这种加字被我们认为是嵌音 ，但是这种嵌音还有所不同：动词重叠后的嵌音式：看一看、看了看。 两个构词单位的嵌音式：看得见、看不见。→“看见”“记住”“打倒”这种合成词具有了当中加“得”（可能结果式）和“不”（否定结果式）的构形作用。
（3）由“看见”“打倒”“记住”（以上为词）和“搞好”“洗干净”“说清楚”（以上是词组）都可加“得”和“不”可见这是前正后偏式动词的特点，也是偏正词组的特点。[要关注异同。]
️“白花花”“热乎乎”之类的合成词，“白花花”和“白”不是一个词，“热呼呼”和“热”也不是一个词。➡️其中的“白”和“热”可见有构词法。“白花花”和“热乎乎”又确有“白”“热”的强调态的意味。➡️构形法。*（上述两类情况值得争论）
️构词法和造句法的主要关系：
（引用陆志韦的说法）一个语言片段的内部结构有种种类型。一个类型单就它的各部分的意义上的关系来说，可以是构词法和造句法所同有的。
「例证：“联合式”、“偏正式”、“支配式”、“述说式”➡️就词的内部意义来说。且这种意义关系也是造句法上词的组合的主要意义关系。」
值得注意：造句法以词为单位，词是以词汇·语法范畴划定了的，词具有了语法上的形式。因此，词的组合不能只凭意义，更重要的是外部形式。构词法则不然：构词法以词素为单位，词素虽然是有历史形式，但是不能说词素在词内有什么外部形式，只是以意义来看内部结构。因此，词中的词素间的关系是从意义上看的（变词式不在其内）。否则“飞机”“雪白”“瓜分”不是“偏正关系”就要说成动宾关系、主谓关系了。
注意到构词法和造句法的相同点很不容易，只看相同之处就等于取消了构词法，若只关注不同之处相当于割断了语言的各部门间的内部联系。
实词素划分为独用词素和非独用词素的意义：解决“词”与“词素”的划分界限的问题。但是无法解决词与词组的界限问题。
分析“词”的两个着手方面：词素方面 [解决词和词素的划分问题] 和句法（词组）方面 [解决词与词组的划分问题。这个挺不容易划分但是还存在没有被揭示出来的复杂现象]
划分“词”和“词组”的界限首先要确定原则和方法：我们觉得其划分原则是：“词汇·语法”原则，即从词的语法特点（形态、结构学上的特点）和词组的语法特点（结构学）两下着手，同时注意与语音·词汇学的联系。
规定一个语言单位是否为“词”，主要根据的是词组的语法特点。（如：偏正词组的语法标志是什么）
划分词和词组的主要方法可以是扩展法：（在上述的原则前提下进行）「举例：以名词为中心的“的”字偏正词组，能加“的”则为词组，剩下的为词。」
！！！“打倒”一类稍麻烦：“不”、“得”即是词的形态，又是词组的标志。现仍用词的特点和词组的特点来看——单位内部有没有词。一个动词或形容词都可以先肯定后否定来构成问句：“说不说？美不美？清楚不清楚？
例：看清楚➡️看得【清不清楚】 搞好➡️搞得【好不好】 说明白➡️说得【明不明白】
由上可知“看清楚”、“说明白”、“搞好”、“洗干净”中的“清楚”、“明白”、“好”、“干净”是“词”，即造句单位，而非构词单位。
例：看见➡️看得见不见（x） 吃完➡️吃得完不完（x） 建成➡️建得成不成（x） 记住➡️记得住不住（x）
由上可知”看见“一类的单位，没有“x得x不x”格式，证明这类单位中的后一个成分不是词而是构词单位。
上列两种类型的单位都有第二种格式：
第一种格式 第二种格式 第三种格式
搞好。 搞得好搞不好？ 搞得好不好 说清楚。 说得清楚说不清楚？说得清不清楚
看见。 看得见看不见？ x
记住。 记得住记不住？ x
注：第二种格式虽然相同，但是内部结构不同：“搞得好搞不好”是“词组”重叠构成问句。“看得见看不见”是“词”重叠构成问句。加“不”加“得”是这类词和词组的共同性，这类词的不同点也很明显。
【关于支配式合成词】：构成名词的例如“裹腿”、“戒指”。构成动词的例如“出席”、“留神”。一些文言词如“失色”“洗尘”、“越轨”。构成形容词如“吃香”、“抓瞎”亦无问题。有问题的是：“革命”、“跳舞”、“洗澡”、“鞠躬”一类词。笔者同意赵元任先生的说法：这种结构的性质介乎造句和造词之间。
上述的词笔者认为可以看作“离合动词”——因为这类词在句法上经常可以看作一个成分。 （如：我洗澡了。 这句话中的“洗澡”是谓语而非“洗”作谓语，“澡”作宾语。可是内部构造用“词”的语法特点来衡量，这类词就又获得了“词组”的资格。
所以这类支配式构成的“离合动词”合在一起时是一个“词”，拆开来用是一个动宾词组。
以上 结束（195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