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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好了,都瞅我干啥?自己自习!”
一如既往,音乐老师走进教室,甩下一句话后一屁股坐在讲台旁的椅子上,又开始看她的书了。
“天天自习,还要她这个老师干啥!”银筝愤愤地嘟囔。
“唉,算了银筝,人家是老师,在她的课上她说了算。”一旁的好友木槿安慰道,“写作业吧写作业,写完了记得给我抄哦。”说完,调皮地眨眨眼。
“抄你个大头鬼!”银筝随手抓起一本书向木槿头上拍去,“被老师抓到后挨罚的是我又不是你!”毕竟,班规上写的是被抄者作业抄五遍而不是抄袭者抄五遍。
书打在木槿头上的声音不小,惹得不少同学向他们这边看来,但音乐老师仍无动于衷,沉浸在她的书中。
“停,打住,stop!咱先写作业行不?我晓得我能在下课之前抄完数学资源评价滴。”
终于,在木槿的软磨硬泡下,银筝不情愿地把自己的作业借他抄了。
“话说,你很喜欢音乐啊。”放学时,木槿说。
“那是,这么多年的钢琴声乐可不是白学的。”银筝很自豪地接上。
“那你见过……”
“见过啥?”
“没啥。”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这不是你的风格诶。”
“哪有。看点儿路吧,小心别撞树上。”
“你找揍!”银筝挥了挥拳头。
再次转过一个路口时,二人分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二:
当银筝哼着歌等公交车时,远处突然驶近一辆巴士……不对,这个城市里可没有紫色的巴士!
银筝眼看着车驶近,鬼使神差地上了车。但当她手持公交卡不知怎么刷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坐错了车。
“小姑娘,新来的吧?第一次坐这车啊?”一旁的老奶奶笑眯眯地问银筝。
“额……是的,奶奶,我想我可能……”
“来来来,这儿交费。”未等银筝等把“坐错车了”说出口,老奶奶就抢先指着车中央的一个小麦克说。
银筝一愣,“哪儿?”
“就是它呀。”老奶奶用拐杖敲敲那根支撑着麦克风的铁杆,“对着它唱歌就行。”
看这架势,不唱是不行了。银筝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唱了一首。
“勇敢的候鸟往南飞,跨过千山的重围,天空再黑,有你伴随,也会从容地面对。”
这首歌,银筝是唱过快百遍的了,顺嘴,脱口而出。
一曲终,车里的人都鼓起掌。虽然没有伴奏,也没有舞台灯光,但银筝觉得,这是她唱得最好的一次。
“小姑娘唱得真好!”车里的几个人开始七嘴八舌夸奖起来,银筝一一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银筝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要放学后回家的,连忙要下车。“呀,太晚没回家家里人要着急的。”
一旁的一位阿姨意味深长地说:“没事的,不碍事,晚不了的。“
但银筝执意要下车。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坐到哪儿了。阿姨就指着下车门旁的按扭,“按那个。”
临走时,她望了一眼窗外,竟是一片云海!
银筝连忙要止住步子,却发现自己就在平日下车的公交站台,耳边还回荡着司机的一句冷冰冰的话,“欢迎下次再来。”
银筝回头去找那辆车。可是,那辆紫色的巴士呢?一点踪影也不见了!再低头看看表,正好是平日应该下车的时间。
银筝一瞬间觉得十分晕眩,脑袋里顿时冒出一群问号:我是谁?我在哪儿?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坐车了?车呢?等会儿,我不会见鬼了吧?银筝一阵后怕,但很快就释怀了。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啥!
可是回家后,银筝一直心神不宁,脑海里总是单曲循环在车上唱过的旋律,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辆紫色的巴士和那个小麦克风。
三:
第二天,银筝是顶着“熊猫眼”上的学。
“我的天,你昨天晚上熬到几点啊?!”木槿夸张地大叫。
“喊个头!没睡好。”银筝向他翻了个白眼。
整整一天,银筝都迷迷糊糊的,好几次差点在上课时睡着。讲台上老师们讲了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银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银筝下定决心,如果再遇到那辆车,一定要再上去一次。
既然已经上过车,那一定有机会再看见那神奇的巴士。
果然,放学等车时,银筝又一次看见那紫色的巴士驶近。没有任何犹豫,银筝迅速上车。
自觉地对着麦克风唱了一首歌,银筝环顾四周,发现今天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她悄悄跑到司机身边的座位上坐下,带些讨好的意味,开始和司机闲聊。
“师傅,坐这车为什么要以唱歌作车费啊?”
“因为这是音乐巴士。”司机依旧以冷冰冰的语气回应。
“为什么叫音乐巴士呀?”
“音乐是它的信仰,歌声是它的动力。”
“动力?那是不是没有人唱歌它就开不了了?”
“对。”
“是所有人都能坐这辆车吗?”
“只有热爱音乐的人才能乘坐。”银筝又一次看向窗外,还是那片云海。“师傅,咱们这车是在云中开的吗?”
司机瞥了银筝一眼,没有吱声。
银筝自觉无趣,也就安静下来了。“师傅,你也喜欢唱歌吗?”
“是。”
“能唱几句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但当银筝准备下车时,司机开口了。
“入深秋,未相拥,明月天涯故人游,琴声潇潇难解我心中忧愁。”
这声音,给银筝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时,车停了,有个人上了车。
当银筝看清那人是谁时,她吃了一惊。“木槿?”上来的人也吃了一惊,“银筝?”
银筝不可思议地看向司机。只听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音乐巴士不限时间空间。”
木槿正要“交车费”,司机却对他说,“孤城,会唱吗?”
木槿一愣,“会唱一些。”
“唱吧。”
木槿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司机说的来了。
“这一座孤城,昔日不过一场梦,只是偶尔想他时还会心痛。谁用这一生去等候,无尽的相逢,醉在孤城之中心慢慢落空。”
他唱完,银筝拼命鼓掌。“木槿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
“嘿嘿,”木槿挠挠头,“喜欢啊。不过,银筝,你之前也坐这车吗?”
“没有,昨天才见到这奇异的巴士。”
“是挺奇异的。一开始感觉莫名其妙的,但慢慢地就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四:
回家后,银筝照常要拿出那个已经用了很多年的MP4听歌。当手伸入抽屉时,银筝的瞳孔猛地一缩,那个被她藏在抽屉里的小随身听不见了。
“哎,你找这个吗?”余晨曦走进屋内,挑衅地看向银筝。手中拿的,正是那有点掉漆的随身听。
银筝顿时冷了下来,沉声说,“还我。”
“哎呀,那么凶干什么?哦对了,这是你那个‘爸爸’留给你的吧?”余晨曦阴阳怪气地问。
“我说,还我。”银筝握紧了拳头。
“好呀,还你。”余晨曦耸耸肩,将随身听递过来,“拿住了哦。”
但当银等伸手要接时,她却骤然缩回手,高高抬起,往下一摔。
“哗啦”一声,零件碎了一地。那可怜的随身听,得道升天了。
“你!”银筝挥起了拳头。可余晨曦却全然不怕,只是高喊:“阿姨!银筝打我!”
程诺应声而来,“怎么了怎么了?”一进屋,就看见了银筝挥起的拳头。
“筝儿!”程诺厉声制止了银筝,“干什么呢?怎么能打你妹妹呢?”
“你承认她是你女儿,我可没答应做她姐姐。妹妹?她配吗?”银筝冷冷地说,“在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之前,麻烦你先把你女儿弄的烂摊子收拾一下。”
程诺看到一地的碎片一愣,但仍是说银筝,“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坏了没事,妈妈再给你买一个。”
“买?”银筝冷笑一声,“我爸留给我的,你想怎么买?”
“对不起程诺阿姨,我不知道银筝这么在乎这个破烂。她凶我,吓得我一失手,把这个破烂摔碎了。”
“破烂?失手?余晨曦你还要不要脸?!”
“筝儿!怎么说曦曦呢?”
“那好,我不说。”银筝微微一笑,眯起眼,眼中露出危险的光芒。
于是,一拳挥出,直指余晨曦。论力气,余晨曦是远比不上银筝的,只能任由银筝揍她。就连程诺,也没能拦下银筝。
程诺毕竟是了解自己亲生女儿的。
银筝小时候,程诺便和她爸爸离了婚,此后一直没有联系。曾有小孩笑活银筝没有爸爸,差点被银筝打了个半死,周围三五个大人都没拦住。而那小孩事后却没伤没残,只是见了银筝就绕道走。所以,此时银筝打余晨曦,程诺想拦也拦不了。
银筝停手,屋内只留下余晨曦哭泣的声音。”等……等我爸爸回家的,他打死你!”
“他?打我?你天真了。”银筝冷笑一声,瞥见了余晨曦脖子上的玉坠。“这个,归我了。”说罢,伸手把玉坠从余晨曦身上拽了下来。
“还我!”余晨曦大喊,就要扑过来,却被银筝一脚踹回了地上。
“筝儿,那是曦曦妈妈留给她的,快还她。”
“她摔我爸留给我的随身听时,你也是护着她吧?要我忍?我忍多久了?”银筝嘲讽着,将手高高抬起,猛地往下一摔。
“不要!”
但已经晚了,玉坠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啊!我砸了你的琴!”余晨曦疯了一般地举起一旁的椅子向银筝的钢琴。
银筝向前一步,用身体护住了琴。
“曦曦!”刚下班的余晓东一进屋就看见余晨曦将椅子砸向银筝,连忙小跑几步将椅子抢下来。
“你们一家三口真有默契,“银筝笑了,笑得很瘆人,”一个两个来得都真及时呢。”说罢,也不理会这三个人,吃力地弯下腰,把散落一地的零件一个不落地都拣起来,收好。
银筝没有哭,她也不想哭。她一直都知道,是程诺不要她爸爸的。爸爸很爱她,也很爱程诺,但程诺就是不要他了。如果爸爸还在,一定不会允许余晨曦这样肆意妄为地欺负她。有时候她也会想,爸爸一个人,会不会很孤独......
她想起了音乐巴士上司机唱的那首孤城。
傍晚,银筝走出家门,想散散心。路过理发店时,银筝停下了脚步。她拽了拽自己的长头发,犹豫了一会,最终推门进去,“剪短发。”
店员见了银筝的一头长发,好奇地问,“这么长都剪掉?舍得吗?给你理个碎发吧,也很好看的。”
“剪短,越短越好。”银筝答非所问。她是喜欢长发的,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剪短,最好剪个男孩子的发型。
哪怕小时候,有个人要她留长发。除非他来阻止,否则......就剪短了。
当然,不可能了。
都说爸爸给女儿梳头,遭殃的就是女儿的头发,但他总是给她梳好看的小辫子,她的头发也从来没遭殃过。只是,那个梳头发的人不在了,头发,就剪了吧。
五:
再上学时,穿着校服的银筝,配上新剪的短发,就像个男孩子。
上楼时,有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兄弟,新来的吧?哪个班的啊?”
银筝回头一看,差点笑岔了气,“木槿,我新来你个头!”
“我去,银筝你怎么把头发剪那么短!”木槿吓了一跳,险些从楼梯上摔下来。
于是,一段十分不自然的对话就自然地产生了。
“余晨曦把我爸留给我的随身听摔了。”
“那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了?”
“然后我把她妈留给她的玉坠砸了。”
“你不心疼啊?”
“他们一家三口都看不惯我。”
“你剪它干啥啊?长头发多好看。”
“你听没听我说话呀?”银筝有些恼火地捶了木槿一拳。
“听了听了,”木槿一咧嘴,“碎了没事,只要零件不少,我都能给你安上。”
“能修好?”
“当然。”
又是一节音乐课。音乐老师走进教室,一如既往地往椅子上一坐,“自己自习。”
“天天自习还要你这个音乐老师干嘛?”不知怎的,银筝一下子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是新来的?”
“老师,我觉得您可以配副眼镜。”
下面的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年轻的音乐老师被气得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去,现在就去你们老师办公室!把你家长找来!”
“好啊,那就麻烦老师您把他们请来了,不过,可能会惹得他们一家三口不开心呢。”
最后,老师也没辙了。毕竟她是个年轻老师,没教过几年,倒底斗嘴还是斗不过这帮学生的。
六:
放学后,依旧上了音乐巴士。在踏上车的一瞬间,银筝决定了今天要唱什么。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短暂的生命努力地发光,让黑夜的世界充满希望。”
心里那个埋藏已久的声音,也随之轻声附合。唱罢,银筝依旧坐在司机身旁的坐位。
其实,坐过音乐巴士的人不多,只有极少数人才算得上“热爱音乐”。
“小姑娘把头发剪了啊?”
“嗯。”
“不开心?”
“嗯,我爸留给我的随身听被摔碎了。”
“碎了再买一个呗。”
“那是我爸给我的……里面有小时候他唱给我听的歌。”
“你爸爸工作忙啊?”
“他和我妈离婚了。”
不知为何,此刻银筝想把心中的话全说出来,“所以,我现在又有了一个‘爸爸‘。我不喜欢他,因为他不会唱歌给我听。我也不喜欢他带来的那个女孩。她摔碎了我的随身听,我就摔了地的玉坠——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她妈妈死了。现在我也不喜欢我妈妈了,我揍了那个女孩一顿,她要砸我的钢琴,举起的椅子是落在我身上的,但我妈妈却一点也不心疼,只是说我是姐姐要让着妹妹。谁要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做我妹妹啊。我喜欢我们班的同学,他们对我都很好,还有木槿,他总是逗我开心,还答应我要把我的随身听修好。我喜欢我爸爸。小时候他总唱歌给我听,那么大个男人却把儿歌唱得那么好听,还都录下来存好留给我了。师傅,他的声音和你很像呢。可惜随身听坏了,要不然我还能放出来给你听呢。”
不知不觉间,银筝说了一大堆说,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管司机听没听,一直自顾自地说着。司机也不说话,默默地开他的车。只是,偶尔眼中会有泪光一闪而过。
“谢谢你,师傅,我下车了。”
“下车小心些,早点回家。下次再来。”司机的话语从车门挤出,传入刚在站牌下站稳的银筝的耳中,却没有了那份冰冷。
银筝回首,那辆紫色的巴士这次并没有立刻开走。她突然想哭。车窗的另一边,仿佛是她曾经拥有过的,父亲……
七:
“当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木槿神神秘秘地伸出手。
“你真修好了!”银筝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看向他。
“那是,说到做到。”木槿很自豪地说。
银筝小心翼翼地打开随身听。
“那啥,里面的歌曲我帮你修复了,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万一放不出来……“木槿好心提醒,但一阵歌声打断了他。”当我没说!”
银筝“噗哧”一下就笑出了声。只听从随身听里传出的旋律。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谁唱的?”木槿问。
“我爸。”
······
又是一节音乐课。 “今天上音乐欣赏。”
“音乐欣赏?欣赏啥?”下面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只见老师插上U盘,开始……放歌……
“啊这?这就是欣赏?”
“听不听?”老师绷着个脸,像是要吃人。
“听!”全班齐声大喊。
“入深秋,未相拥,明月天涯故人游,琴声潇潇难解我心中忧愁。”
这熟悉的歌词,使得银筝一愣。“孤城。”
“啥?你说啥?”木槿转过头来。
“没,没事。”银筝摇摇头。
在电脑播出的旋律之中,银筝仿佛又见那紫色的音乐巴士驶来。车内,是曾经冷冰冰的司机,像是她失去已久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