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孤独·自言自语

著名作家刘震云谈起他创作的书籍《一句顶一万句》的初衷时说,他想表达一种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孤独”,一种“中国式”的孤独。所有的人物,所有的精神流浪,都发生在他生长的土地上,甚至是发生在他自己身边的亲人身上。真正让他提起笔想要写下这份孤独的起因,是源自他外祖母的叔叔。

外祖母说她的这位叔叔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娶老婆,但是养了一头牛,牛成了叔叔的好朋友。后来有一天发生了意外,那头牛死了,叔叔整整三天没有说话。有一天凌晨他拍外祖母的窗户,外祖母打开房门,外面是一地的月光。

而叔叔是来和她告别的。那天之后,叔叔就不见了,村人找遍了四乡八镇,甚至把所有的井都打捞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人。叔叔就这么离开了,他为什么离开?他去了哪里?是否还活在人世间?都成了一个未解的谜。

村人都认为牛死了,叔叔伤心,所以才离开了。但是作者刘震云却认为是牛死后,叔叔的生活变得陌生了,熟悉的变成了陌生的,他产生了孤独感,所以才离开的。

关于作者说的一地的月光,我有异常清晰的印象。一地的月光在儿时经常见到,每每傍晚来临,村人渐渐熟睡,灯光都熄灭的时候,整个村子就被月光温柔地笼罩,走在村里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我并不害怕。因为往往我身后不远处,就是母亲沉默、被月光拉长的身影。

很多次月光明媚的晚上,我都因为贪玩很晚不归家,而被母亲在月光下寻回来。月光下的小村子,很静谧,家家户户是闭门的。那时候还没有电视,晚上也没有娱乐活动,大人们都睡得很早。只有孩子们睡不着,才贪着一地的月光,在月色下玩耍。孩子们有伴,自然是快乐的。而寻我的母亲,在那种时候,一次次走过漫长的街道,她是否也是孤独的?她也会有孤独的感觉吗?

童年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母亲孤独的问题;成年以后,也没有想过母亲那时候是否孤独的问题。母亲就生活在河南的农村,就像作家书里所说的那些人,一辈子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受到过物质上的盘剥,也有精神上的重压,即便生活很“热闹”,但遇不到可以交心、说得上话的人,心就是孤独的。

一个学友说她现在生活的农村,周围都是老弱病残,她无法融入进去。大家都是熟人,如果不跟人说话,大家都会说你。她每天呆在自己的家里,即使邻居家很热闹的打麻将,她也不去看,她感觉自己孤寂、不真实,虚的很、空的很。

我无法体会她的感觉,但是我听她说完,就想起了母亲的从前。母亲从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母亲很少跟别人说话聊天,她沉默寡言,总是自己一个人在田间地头默默干活,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休息。大家都在外面忙自己的事,只留她一个人守着家。从夏天到冬天。

一个人的时候,她会跟自己说话吗?我想应该不会,自言自语的人,精神似乎是不正常的。但是我今天看到的这个老人,却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人,她穿着很干净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整齐的,连皮鞋都擦得很亮,看着像是一双新棉鞋。

她坐在我每次来都会坐的位置,那是商场餐厅的一个角落。那里通常很安静,无人来往,坐下来,往前看,能看到整个餐厅的人来人往,往右看,右边是一个整面的玻璃墙,可以看到商场外面的车来车往。

我每次来,都喜欢坐在那里,吃些自己爱吃的东西,看一会书,或者回复信息,一坐就会坐很久,不愿离开。

老人自己一个人,看起来60多岁的样子,就坐在我以前坐的位置上,她看起来很悠闲,东看看西看看,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的不是吃的,而是几张商场的宣传海报,海报里裹着一本书,也或者是一个写字的本子。

我点了吃的,在她过道旁边的桌子上开始吃饭。我吃着吃着,似乎听到老人在说话,我惊讶地偷瞄了一眼老人,她身边并没有任何人。我继续低头吃饭,耳边断断续续又听到她在讲话,我忍不住再次看向她。

老人在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在跟大玻璃的落地窗户“热闹地”聊天。

我无意窥探她人的隐私,只是她坐的离我太近了,就隔着一个过道。

于是,我很清晰地听到她的很多话语,她的确实是在聊天,只不过对面没有人,旁边没有人,她自己一个人,在跟那面玻璃聊天。她的聊是有对象的,有问、有停顿、有回答,带着表情和手势的回答。

她肯定不是精神病患者,从衣着能看出来。如果是,家人怎么会放心让她出来?她的眼神,她说话的手势,都是一个正常的人。看着自己陪自己说话的老人,那一刻,我突然想落泪,因为她让我想起了妈妈······

老人看起来是孤独的,虽然身处闹市,坐在热闹的商场里,但她看起来那么孤独。难道孤独就是人生的常态?

读过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这部长篇小说,是作者的代表作,也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被誉为“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著”。

这本书描写了一个家族七代人的传奇故事,以及一个沿岸小镇马孔多的百年兴衰,反映了拉丁美洲一个世纪以来风云变幻的历史。因为其作品融入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宗教典故等神秘因素,又巧妙地糅合了现实与虚幻,展现给读者一个瑰丽的想象世界,因此这部小说成为20世纪重要的经典文学巨著之一。

读过这本书已经很久,书里的故事情节大多都已经忘记,但故事的主题和零散的片段,依然还记得。孤独在那本书里随处可见,孤独也是那百年风云里每个人物的内心,孤独似乎无人能够逃避,孤独也穿越古今,依然在现在的都市和乡村里横行。

刘震云的这部小说《一句顶一万句》被誉为“中国的《百年孤独》”,并于2011年获得中国最高文学奖之一的矛盾文学奖。主角是祖孙两人,故事就发生在作者的出生地河南省新乡市延津县。祖孙两人遭遇了相同的事,爱人背叛自己,让自己的心没有了安放之所,于是他们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寻找一个能说到一起去的人。

所谓的能说到一起去,也就是说一句话对方就能懂自己,说一句就能顶一万句。这个听起来好像挺小的一件事,却影响着小说里所有人的命运。而任何人的一句话,都可能会影响了别人的命运。

一句话,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走向。故事里的老杨,自己的孩子自己决定不了让谁去上学,让谁能留下,却去问一个外人老马。老马自作聪明地建议老杨留下那个心眼多的,只因为那个心眼多的一旦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想法真是让我不能理解。

难道不应该是聪明的出去,笨的留下,因为聪明的出门才不会受欺负,聪明的脑子活泛,才能活出出路吗?但故事里的老马却跟现实中的我们这么不一样。他的一句话改变了兄弟俩一生的命运,更给自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自己说一句话,对方就能听懂,看着简单,却又苦寻不得。私塾先生老汪,每天暴走、心不得安,就是因为找不到那个说一句话就能懂的人。生活在繁华都市的我们,生活在无数人之间的我们,有人能听懂我们的话吗?唯有叹息。是的,不是谁都能听懂你的一句话,给你一个温暖你心灵的眼神。即使是家人,也未必懂,即使是枕边人,也不想懂你。

因为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许孤独,或许热闹的世界里,在自己的世界里消磨着自己的时间,对着手机屏幕里的小视频,熬夜陪那些陌生人欢笑。

城市里不用怕黑,最起码在大路上不用怕黑,因为到处都有路灯和闪亮的各种店铺的招牌灯,城市越大,闪亮的灯越多,甚至一整座大楼,一个小区,都会用灯全部装饰。一到夜晚,城市就成了璀璨的不夜城。

城市里有没有黑暗,一定有,阴暗的树下,僻静的小胡同,没有被改造的棚户区,就是黑暗的。一边美丽似天堂,一边阴暗似地狱,穿行在黑暗的胡同里,心是揪着的,生怕会有什么魔鬼窜出来,会毁了自己。

孤独或许是每个人不愿意承认但客观存在的事实。就因为找不到跟自己能说到一起去的人。

只有心连心,才能聊到一起去,能理解对方的处境,能感同身受,愿意陪你哭,看着你笑,不羡慕嫉妒你的拥有,真诚的为你的成功欢呼和骄傲。

正如作者所说,聊天这件事看似有章可循,实则可遇不可求,看似再平常不过,实则影响深远。能说到一起去,看着是一件小事,实则是一件天大的事。所以人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那样一个人。

相遇的两个人有没有爱情?邻里乡亲是否和睦?单位同事是否和平共处不给对方暗地里下绊子,都取决于是否能说到一起去。说不到一起去,心就是冷漠的,看着你犯错,看着你掉坑,看着你出洋相,然后再狠狠地踩你一脚,这是否也是人生常态。

城市辉煌的灯光如果全部灭掉,或许周围就变成真正的一片黑暗。那曾经皎洁的白月光呢?那穿越了千年的白月光呢?假如我故地重游,再走上那条坑洼的村路,还能在月光下漫步吗?那个村,那条街,那个村里的人,都还会被白月光温柔地沐浴吗?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怎么还会再有。于我,今天就是写了个孤独,写了个寂寞,一段自言自语而已。而促成我自言自语的契机,也就是作者说的那一地的白月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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