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是把刀

认识驻留在工地上的小白和小黄,快3个月了。小白被我喂得胖了起来,跟我也非常亲近,喜欢在我身边撒娇,求我抱抱,摸摸,会主动来亲我。小黄,从离我5米远,到1米远,再也不靠近了。这几天,却发现它也会从远处朝我跑来,在不远处给我转圈圈表示高兴了。

也许,它也曾想过像小白一样依偎在我的身边,让我捧着它的头,给它擦擦脸。也许它也曾想过靠近我,吃我手里的鸡肉、鸭腿,但是它一次都没有靠近过。

我送去的饭菜不知道它吃到多少。大约是小白把肉肉都挑吃了,剩下的才是它的。还好,有一点东西果腹,也不至于饿肚子。所以看起来也不像当初那么干瘪瘦小了。

我希望有一天带你们走,但前提是在我有能力的基础上。否则还不如在这个工地上,至少可以避避雨,不受外面的打狗队和渣渣人的伤害。

然而,今年我过得很惨,人生又回到了起点,甚至更糟糕。年纪越大了,身体也更差了。明知道岁月可数,却无能为力去完成一件遗愿清单。

在这痛苦的日子里,却让我遇见了你们一家三口。我只能选择带走还要吃奶却没有奶吃的baymax,散养着你们两个。

想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很不容易,需要有实力。而我恰恰没有,心里很是痛苦。

从来不曾后悔自己的懒惰、无能。美其名曰,我就只想平平淡淡地苟活一世。看山看水数星星,粗茶淡饭麻布衣,觉得挺美的。

然而这一切都是妄想。

我要赡养老人。自认为还是一个很孝顺的女儿。为了不让母亲为难,从来没有推卸过责任,虽然本可以不必勉强。最近压力很大,身体又更糟糕,忍不住有说重话的时候。老妈开始想回家了,还时常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远方。

落叶归根,她跟我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累了。

我不是一个只把温柔展示给外人看的面具人。在家里和在外面差不多一个样,没有学会变脸。

她做的饭菜真的很难吃,虽然她在努力学做菜。但是她做的都是她另外一个女儿爱吃的,而不是我喜欢吃的。

她养大了三个女儿,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赡养她。一个病恹恹,一无所有,活不过几年的女儿拼了命工作,保她的一日三餐。

有时候别人问我,家里有兄弟姐妹吗?我都回答:没有。

是真的没有啊。我生病住院的时候,给所谓的姐姐打电话,她说的只是一句:别忘了给妈寄生活费。这10年,头两年,老妈住老家的时候,是我每月寄生活费回去,她们一分不出。这几年,老妈老了,一直跟着我,自然也是一分不出。

无论贫穷还是疾病,不离不弃的好像只有我自己。她们都避之不及,我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经常安慰自己,孝顺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管它呢。

但是每每看着自己拼了命工作赡养的老妈做的却是符合别人口味的饭菜,心里还是隐隐地不舒服。我也是个有计较心的俗人。

有时候心里不舒服,会朝老妈大叫:您生养了三个女儿,凭什么就只花我一个人的钱?凭什么要我一个人赡养您?病了也是我一个人照顾?

而老妈尽然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我没有成家,我是一个人,而两个姐姐都结婚有家庭了,她们要照顾丈夫和孩子。

别问我为什么单身,不单身怎么照顾老妈。

有怨言吗?曾经有,但现在没有了。也许她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有什么好埋怨的。死了,也就尽完责任了。

不管我的卡里有没有钱,都保证老妈她有钱花。她也就习惯了,认为我挣钱好像挺容易的。毕竟办公室里坐着,环境还不错,挺舒服的样子。

没有跟她说过,从早上讲到晚上,喉咙疼得不敢喝水,吃了点粥都吐了。直到后来偶尔吐血、便血,她都见怪不怪,我才知道,也许在她心里,是早已经接受了我随时离她而去的可能,她已经木然了。

后来看到一篇文章说他爸爸在同一件事情上,对他妈妈和后妈的区别。对他妈妈说:要给她一个教训,长长记性,而对他后妈却是说,这样做会让她方便些。他说:原来他爸爸不是不知道温柔待人,而是恰巧你不是他想要好好对待的那个人。

而我,也许如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意外一样。爸妈会不爱你吗?会。不过他们有更爱的女儿而已。

直到养了Darcy。我才知道被独独宠爱的感觉是这样的甜蜜。我很忙,也很少有时间陪它。虽然它爱奶奶,却更爱我。它会为了我不吃不喝,但是不会为了它奶奶不吃不喝,顶多不开心一阵子。

直到收养了Baymax,我才知道一个人只要有一点点良善之举,就可以挽回一条濒临死亡的生命。与其说,我救了Baymax,不如说是它救了我。救了我已经死去的雄心壮志,哪怕只剩下几年的光阴,我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直到散养了小白,我更明白,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意义。它在风里雨里找吃的,不管臭的、辣的、烂的,能填饱肚子就好。我不过每日提供一顿粗茶淡饭,却让它们母子俩一天有一顿干净的饱饭吃,能顺利地活下去,连毛色都变得好看了。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是自己的锦衣玉食吗?

是王阳明先生的立言立德立功立名吗?

好像都不是。

是一个生命对另外一个生命的温暖。她们相遇了,并且相互温暖着走过了这一世。在彼此的生命历程里,是对方生命的底色。无论这个世界多么苍凉,我们的心都曾经被彼此温暖过。足矣!

Darcy、Baymax,小白和小黄,假如有一天,我消失不见了,也要好好活下去啊。但是在没有遇到我之前,请不要相信任何人,你们都是被人抛弃的,而我其实也是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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