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前，我在贵州牛场赶集见闻

2008年4月30日，星期天，是牛场镇赶场天。

牛场镇位于黔南州福泉市北部，是贵州北部瓮安、余庆等县进入贵新高等级公路、湘黔铁路的必经之路，也是国家重点建设项目—翁福磷矿矿山与外部联系的必经通道。

图片发自App

这是一个农耕味很重的场镇，街巷都比较狭窄。

东边的街两边密密麻麻摆放着竹编的斗笠、背篼，藤编的撮箕还有叫不出名称的物件，都是手工制作。用金黄的谷草和洁白的高粱杆扎成的扫把，长长的手柄上是竹篾条扎出来的图案，又环保又好看。

西边街两边密密麻麻摆放的是装在麻袋里的大米，多数卖１块５、6一斤，少数一块八一斤，买卖双方都喜欢讨价还价。卖黑苏麻、白苏麻、各种豆种的多半是婆婆大娘，东西都装在小碗、小盅里，买卖不论斤两，论多少钱一小碗或者一小盅。也有论斤卖的，比如花生米六块一斤，黄豆三元一斤。镇中心卖各种廉价衣物的摊点比卖主还多。地摊上堆满卖的锅、勺、塑料桶、塑料盆等等。卖种子、农药、薄膜的摊前围了很多人，看来生意不错。

嗬，这儿也围满了人。

我好奇地挤了进去。

原来是卖药的地摊。

稀奇，说是卖药，并不见药，但见地上铺了张塑料纸，纸上整齐地摆放着猪、牛、羊、狗、蛇、蚯蚓、蜈蚣、螃蟹、蜘蛛等等黑白图片，图片旁放着扩音器。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戴着小耳麦，站在摊子前，手里拿根又细又长的不锈钢棍，指点着面前的图片，不紧不慢说着：“如果是水火烫伤，捉几条蚯蚓兑白糖搽几回就好了，但蚯蚓捉几条白糖放几两不给你们说，我这方子上有。不信你就背个方子回去搞个试验，当然你能够把我所有的方子都背下来了，那是你的本事，我不会收你的钱。但我的方子要收钱，上下两本百打百个方子，３０块钱，你看值你就买回去慢慢看。闲时买来急时用，你别小看这土方子，这土方子能管事。我在贵阳摆摊子就有人说:你这些土偏方都医得好病，那几千、几百万办起来的医院岂不是要垮台？信不信由你，你不愿花几块几十块愿花几千几万块治你的病那是你的事情……

他哪里是卖药，分明卖的是一些生活小常识、小偏方、小窍门，卖的是一些知识，一些观念。

我突然觉得这个摆地摊的男子不同于这街上摆地摊的其他药贩子。

人越围越多。

好几个人翻看着他卖的小册子。

“如果不小心柴棒棒竹签签伤了眼睛，扳开牛嘴巴抹点牛口水搽在眼睛上，搽几回就好了；如果有狐臭就扳开狗嘴巴抹点狗口水搽在患处几次就好了。有人说狐臭很麻烦，打针吃药都医不好，一钱不值的狗口水就搽好了？这些土方子是古时候民间传下来的，那时候科学不发达，人们生疮害病大多都只能就地取材，在生活中不断寻找摸索能够医治病痛的法子，日积月累于是传下来这些方子，你如果听得进去就试一下，听不进去就算了。”摆摊人依旧不紧不慢说着。

这时，不断有人付钱卖书。

这人也真是个高手，他不叫你买，也不叫你不买，他只管指东指西，信手拈来说着种种偏方的名称、用途、配方，语音不高不低，神情不卑不亢。“你看这虾子、螺丝，捶烂来包在关节红肿的地方几天就好了，但虾子要几个？螺丝要几个？不给你说，你自己买书回去照斗办，我不是那些摆药摊子乱吹牛的，我今天是回老家吃喜酒，碰到赶场天才来摆摊子给大家摆龙门阵。我这方子在这只卖30块，在其他地方是要上百块才卖的，我是想为家乡做点善事。今天有缘看得懂听得懂的你就卖，场散我就走了，到大城市行医去了，你们想找我只有等我再回老家来了。”

呵呵，如此说来卖药不仅是他的营生，还是他悬壶济世的道场。他卑微地摆着地摊，却高贵地从容说教。

难道是潜藏民间的高人？

“老师，我的钱还差3块要得不？”一老农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十块五块一块一块逗拢来只有27块，有点着急地说。

中年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行嘛，拿套去。”

不管咋说，中年人对传统中医发扬光大的精神和态度值得支持。

我也掏30元买了套。

所谓一套，是两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牛皮纸做的封面上竖印着“天保五十方“几个繁体黑字。

我翻开小册子找到“水火烫伤”一方，内容是:蚯蚓10余条，凉开水洗净装人瓶中撒上半两白糖拌匀盖好，半日即化成水，用棉签蘸搽患处，一日数次，数日即愈，此方适于初伤患者。又方：新出窑石灰2斤，凉水半桶化开，次日撇取水被，调以桐油半两搽患处，此方对烫伤已久，患处起泡，臭、烂者尤显功效。又找到“损目伤睛”方：牛口水点眼睛两次，点后以布遮盖避光，忌食辛热，无论打伤、制伤、伤及黑睛，数日即愈，屡试神验。还找到“关节炎红肿”方：鲜虾5个田螺3个石螺10个捣溶敷于患处，日一次，三日即愈。愈后血藤四两，苏木一木，水煎服，日一次，数日痊愈，永不复发。找到“狐臭”方：狗口水取之搽于患处，一日四次，半月自愈。

除此4方，还有96方为：杂物入肉、眼生星膜、鼻血不止、牙痛二方、咽喉肿痛、脱肛、痔疮、疝气特效方、蛇头指、淋巴结核、小腿溃烂、疔疮恶毒、湿疹、顽藓、白皮风、皮肤发痒、红白淋带、梅毒秘方跌打重伤、继筋接骨、鹤膝风、肩周炎、打胎灵方、小儿高热、小儿疳疾、小儿遗尿、小儿夜哭、小儿水肿、妇人不孕、安胎圣方、产妇缺乳、血崩、小便频多、甲状腺肿大、红白痢疾、盗汗奇方、哮喘、各种腰痛、胃痛、黄胆肝炎、水膨、肺结核病、半身不遂、耳聋、羊癜风、阳痿、开聪明方、风湿、四仙酒、骨质增生、结石、无名肿痛、牙根炎、挫骨神经、止咳、肾虚、小儿伤感、鼻炎、食物中毒、小儿水痘、淋病、小儿痱痒、刀伤药、月子风、头昏目眩、湿热毒、鱼骨卡喉、贫血病、脑膜炎、穴脉神方、吐泻、小儿麻疹、中暑、脱发、高血压、肾炎、月经不调、风寒、尿道炎、心气痛、糖尿病、尿积、内伤老积、狂狗咬伤、呕血、狂癫病、耳流浓水、小儿肚痛、乳房肿痛、头痛、手中军裂、鱼痣、狐臭、白疱蛇、蜈蚣咬伤、毒蛇咬伤、鸡眼。

林林总总，仿佛包医百病，神神道道的，也不知有用无用，更不知灵不灵验？录在此，作到此考察见闻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