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嫂

“乾啊,这周末回来吗?”

“不回,妈,有什么事吗?”

“阿莲嫂家办满月酒,你要是在家就可以一起去吃!”

“噢,阿莲嫂家又办酒啦,算了,去吃太多次了,不好意思去了!”

    自从我嫁到这个村子里三年以来,阿莲嫂家以每年高频率办酒请全村人免费吃饭:前年底大儿子生孙子满月,请全村吃三顿;盖间厨房,动土第一天请吃一次,封顶请一次;今年公期又请全村人吃两顿;这次二儿子生孙子又要请全村吃三顿。每次办的酒席都不含糊,请大厨,杀猪宰鹅,各种各样的硬菜摆满满一桌,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回家继续吃。

    每次去阿莲嫂家吃酒席,如果可以给个红包,我还很开心的去的,因为乡下吃酒席要比去饭店吃得过瘾多了。但村里约定成俗,但凡村里请客吃饭,妇女去帮工,全家去吃饭都不用给红包。这份情,我每次都吃得心里沉甸甸的。这次幸好不在乡下家里,不然又厚着脸皮吃三顿了。

    阿莲嫂家如果是个富裕人家,我倒是很乐意呢!问题是她家不富足,还可以说是困难户呢。阿莲嫂和大伯养育两子两女,今年都已年近七十,一辈子老实本分跟几亩薄田打交道,种点水稻!够填饱肚子,种点蔬菜拿去摆摊卖,几亩槟榔和橡胶,产能也不高,这两年价格又低得可怜。

    那钱从哪里来呢?靠四个子女吗?可能性不大,为什么?因为老大是个赌徒,从小赌到大,是个彻彻底底的混棍,据说正欠一屁股赌债和网贷,媳妇跟他闹离婚呢。靠老二吗?也不太可能啊,老二遗传了父母的朴实憨厚性格,前妻正是受不了贫困的家庭,看不到希望,跑了。这次生娃的是个二婚女子还带来一女儿,听说前夫是个瘾君子,能跟这个老实汉子也算幸事。靠两个女儿吗?更不可能了,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地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的一切财产都跟女儿没关系了,更何况两个女儿只是一介家庭妇女呢?

  那么,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阿莲嫂和大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那点庄稼钱了。阿莲嫂和大伯很是勤劳,闲不下来,把那几亩农田安排得井然有序,一年四季,大部分的田地都长满杂草,只有阿莲嫂家的不同季节种上不同的果蔬,秋冬初春种植绿油油的蔬菜,春末又挂满瓜果,盛夏又变成耐干旱的豆角,阿莲嫂种菜精心打理,几乎不打农药,大伯每天天没亮就骑摩托车载蔬菜去集市摆摊,太阳刚出来没多久又卖完回来了,又跟阿莲嫂下地干活了。听说大伯的菜很受外地来岛内养生的老人欢迎。

    我常常和小孩跑到阿莲嫂家的菜园子外边赏景,那是一片让人瞬间能静下心来的天地,天空常常是碧蓝的,偶尔漂浮几朵薄云;高矮不一的菜苗在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偷偷长大;潺潺清澈的溪流,吱吱啾啾的鸟鸣,色彩斑斓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在采花,蜻蜓在田里俏皮地点水,偶尔惊动了的大鸟箭一样飞上天空,微风拂过,椰子树、槟榔树、竹林纷飞呼应,摇曳多姿。

    来的次数多了,跟阿莲嫂和大伯都熟了,阿莲嫂每次都会远远笑着就跟我挥手打招呼:“逛崔啊,呷咩呼不?”我又马上回应:“呷呼唠,逛崔”。由于语言不通,我们的招呼仅限于此,彼此常常笑着看对方,阿莲嫂又开始了劳作。来这里,我不仅能欣赏到美景,阿莲嫂和大伯还常常送我蔬菜水果,拒绝是不行的,必须要收下,每次都拿袋子装好了给我,袋子装得满满的。

    村里有人说,阿莲嫂家有点“白直”,意思就是有像傻阿干,一根筋。就拿请客吃饭这件事,有很多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做得这么到位,意思意思就行了,何必大出血?就像上周村里面一户有钱人家请客吃饭,烧了五个素菜来一桌全素宴,反正是免费吃,吃差点也没事。阿莲嫂家却不行,菜品不仅颜色到位,数量到位,质量也到位,阿莲嫂每次都是笑容红光满面,非常开心的样子,右腿不太好的她一瘸一拐地一桌桌招呼客户“呷多嘀,呷多嘀!(吃多点)”

    阿莲嫂的笑容是我来到这个村子里受到最大的鼓舞了,每每我心烦气躁,怨自己一事无成,赶不上时代的步伐时,就会跑到阿莲嫂的菜园子旁边,看见阿莲嫂,心顿时就静下来了,跟阿莲嫂比起来,我的条件又何止比她好几倍?阿莲嫂能这样日复一日耕耘着自己的小天地,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这一切,不急不燥不怨不怒不比不悔,家里家外在她和大伯日复一日地收拾下生机勃勃,让人甚感欣慰!

  在阿莲嫂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一种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这种东西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在这个世界上,不是金钱最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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