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人间，城城如也

前几天我去了一趟海棠村，上次去还是好几年前。

城市的嘈杂热闹开始由活跃变得沉寂，公路在弯弯绕绕过几座大山后，逐渐变窄，变深色，变清净，路边的花花草草开的也越来越放肆可爱。公路的边缘和田野开始镶嵌接壤，混为一体，田野里的庄稼一直 延伸到远方，他们是生活，也是希望。

我喜欢歌颂山头和蓝天相接的地方，喜欢歌颂远方的田野，歌颂惊起的飞鸟。

我想我把喧嚣抛在了后面，村庄的心跳生动而简单。

这里有没有月月要排的名次，没有不知真假的大清仓大促销，没有无数回合的讨价还价，甚至没有医院，只有一个便民的小诊所，一个万能的大夫，似乎这里的人们只会发烧感冒，那些可怕的疾病都会远离他们。

炊烟袅袅，莺啼声声。牛羊像星星一样点缀在大山上，院子里有瓜果有树井，人们邻里和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共享自然的馈赠。村庄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我想这里该是人情世故消声觅迹的地方，陶渊明的桃花源也不过如此。

在村口我期待着那位江湖人称黄半仙的盲眼神人。小时候他家堪称门庭若市，一身黑色长袍，一绺灰黑山羊胡，拄着檀木拐杖，两眼一眯，瘦而不干。别说，真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当时连外县的人也慕名而来，搬家结婚，挖矿买房，都让他指点迷津。他可是个有心的神仙，每次给人家看完风水，都是让人家看着给钱，说对得起神明就行。他和别的神仙有区别，他只管风水，不管看病，当时觉得真是个有意思的神仙，现在想来，恐怕是盗亦有道吧。

但是我并没有见到他。婶子说，他后来生病了，过继的外甥女拿走了所有的钱财，从此消声觅迹。而他最后死于一个大雾四起的早晨，是村民们安葬了他。

我心头一震。

村子的最里边是一处大大的院子，院子的主人是一个淳朴的羊倌。有一次他放羊的时候领回了一个傻乎乎的姑娘，后来那姑娘就一直住在这里，他待她既像妹妹，又像妻子。他们的生活简单却不粗糙，平淡却不庸碌。

小商铺的老板娘后来不知怎么的，疯狂的涨价，十几年的小商铺前不久已经易主了，而小诊所的大夫换成了老郎中儿子，依然用一个神奇的箱子走家串巷。

原来人间的每一个地方，不同的是风土，相同的是人情。

你看菜市里的面红耳赤，职场上的变幻莫测；看年味儿里的万家灯火，毕业季的各种选择；看谁又收养了一只流浪猫，谁在火车上被顺走了一把钞票，看不同的人经历着怎样的人生。

在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中，令狐冲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会有江湖，人就是江湖”。没错，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没有哪个城市或者村庄可以逃脱这些纷纷扰扰，独善其身。我曾觉得是人情世故让人间变成世俗，但实际上世间百态的难得之处正是在于它的一戏一折，一砖一瓦，一城一事，一人一生。

愿历尽千帆，归来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