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走进了伦敦Independent dance , 这里是由伦敦现代舞蹈家领衔的舞蹈中心,现代舞蹈爱好者的天堂。
从周一到周五的每天早上,这里都有由舞蹈家们带领的早课,但这里的早课和The place剧场以现代舞技术的早课不一样,主要是以即兴和放松技术为主,也可以说,在这里,相比于对身体技术和在外在空间的开发,更注重对大脑和内心想象力空间的开发。
所以这里和如The place舞蹈课堂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点就是,允许所有的学员随进随出,仿佛进出教室也是这里现代舞课堂中随缘应变的一部分。这个自由开放的理念弥漫在这里的空气中,散落在各个角落里,比如教室里的如海浪形状的天顶,能够让阳光斜照下来的大玻璃窗,宽敞干净的地面;有比如你走在旋转楼梯间时,迎面遇上的纯粹温暖的笑容;再比如,它的教室门--采用的典型的英式门,门很重,推开的时候没有丝毫声响,人进去以后也不用刻意关门它自己就会慢慢合上,同样也没有声响,因而即便有学生中途进出,也不会影响正在上课的其他学生。
然而,我一进去,不仅没有惊扰到专注于课堂的同学,反而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另一个世界
进去的时候老师正在带着大家热身,只见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身体扭曲,配合着吐气的怪叫,像是一个规格的动态瑜伽课,像是瑜伽的形式,老师口中说着引导词,带领着学生们从躺地,到感受呼吸、感受与地面的关系,到寻找支撑点保持身体平衡等等。但在此过程中,除了躺地和偶尔坐起的基本限制外,没有更多的限制,你完全凭你当下的感觉和状态如支配自己的身体。
没有了限制,让习惯了限制的我感到很不自在,甚至觉得很是无聊,也无法全心投入到这样的练习中。与周围一众学员沉浸于其中不同的是,我的注意力更多地在地板很凉,怎样让我的身体尽量少地接触地面,以免寒气入体。
我一边无奈地躺在地上,一边观察起周围的同学,只教他们有的向上伸出一只手臂,有的抬起一条腿,有的匍匐在地,有的抬头向天,总之千奇百怪,姿态各异。
但同样的是,他们个个投入其中,意念都集中在自己的肢体感受及变化上,只把耳朵交给了老师。这让整个氛围一度显得带有一些宗教迷狂的意味,就如同我之前在教堂里看到祈祷情景一样。这让我多少更感到一些不自在和不愿融入。
同时,我也很快便发现在整个教室30来个人之中有三位特殊的练习者:一位坐着轮椅的小伙子,一位穿着假肢的女孩子,和一个断臂的姑娘,但在这个环境里,他们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特殊,也没有表露出一丁点尴尬不便的样子,而是非常淡定的跟随着老师的指示做出他们觉得舒服的动作,那么自然,仿佛正在喝一口水,尝一口饭。
即兴环节
当然,也不是整场都无法融入。之后进行的即兴环节,使我慢慢的融入到了这个班级氛围当中。
“大保健”即兴:增强身体意识
流程:两人互为一组,一人平躺,一人坐于身旁,依次对搭档的头颈、肩、胸、脚轻柔地施加力量,或按压、或抻拉、或晃动,形式有点类似于按摩,所以我称之为“大保健”。这一环节我理解:一是为了让身体找到真正松弛下来的感觉,二是随着搭档给不同部位施加的力,增强、唤醒对身体各个部位的觉知和意识。
接着,就是坐起来,并且身体渐渐开始随意舞动起来,而另一人的手也依次放在搭档的头颈、肩、胸、脚上,可以施加力量,也可以随着搭档的身体走。我认为,施加不施加力量,多少和人的性格有关:强势的人,多少更希望搭档能够听从自己的调度;随性的人,则更愿意跟随着搭档的运行路线走动。
此间,有一个奇妙的感受是:当搭档的手放在我后背时,我感到后背的觉知力增强了许多,就像搭档(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来是这里的一名老师)说的,这种感觉“就如同一直盯着你的后背一双眼睛(Like eyes on your back)”。如此,当搭档把手放开离开了,我后背上意识却还活跃着。
双人互倚即兴:红尘中的共生纠缠
第二个有意思的练习,也是两人为一组进行的,不过这一次每个人都换了搭档。规则很简单:两人各自都将身体倾斜成一定角度,身体某一部分相互倚靠,除有双脚支撑以外,要把自身的大部分重力放在搭档的身上,在此基础上两人共同前行,从教室的一端走向另一端。
我的搭档是个瘦瘦的姐姐,很善良的那种长相,整个过程中,我感到她不太敢把身体的重力压向我这边,所以我也无法放心地将重心压过去,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在保持着各自的稳定独立前行。完成一轮我们交流的时候小姐姐告诉我,她不敢把重力压过来是担心会给我"造成疼痛(cause you pain)", 于是我告诉她不用担心,再来一遍,第二遍她仍是不敢,过程中我们一度分开行走,她忍不住笑着说道:“我做不到,因为那样就不是我了!”是的,我可以理解她,她生活当中应该也是一个不愿意麻烦别人,遇到事情宁愿咬紧牙关独自解决的人吧!不过在我的鼓励下,第三遍,她好多了,可能是更信任我了吧。由此,我联想到了类似于生活中的一种人际关系:你的不倚靠,导致我的不信任,最终二人无法继续维持原来的关系。
而当我看到其他同学一对对缓慢地走过教室的时候,不免感到一阵阵奇妙的惊艳,他们相互支撑、扶持、倚靠着,同时又相互施压、角力、纠缠不清着,姿态各异却又具有某种共性,让我在刹中仿佛置身于红尘之外,静观着世间芸芸众生的共生痴缠…
三人即兴:控制欲的外化
规则是三人为一组,轮流以其中一人为核心,其余两人用各种动作试图牵扯、引导他(她)的动作走向。分别进行两轮,一轮是核心人闭眼进行,第二轮是睁眼进行。
这个这个练习很有意思,从引导与被引导、服从引导和反抗引导,可以看得出一个人是否具有较强烈的控制欲,是主动还是被动。而闭眼和睁眼之间的感觉也差别很大,闭眼的时候选择性很小,只能跟随着伙伴的力的走向,以免产生不必要的冲撞,而睁眼的时候却更希望自己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走向,很多时候是很自然地要从伙伴的引导中挣脱出来,也就是,有了对外界分别心了。
当这个练习结束时,我和小伙伴分享感受,发现每个人对这个练习的感知是不一样的,比如我更喜欢闭眼时的不用费心思考要去往哪个方向,只需要去感受当下的力并做出适当的反应就够了,精神能够更集中地运行在一条轨道上。而我的两位小伙伴(都是男同学),却觉得闭眼行动时的的感觉糟透了,他们更喜欢睁眼时的可控感。
是的,在这里的现代舞课堂上,常常会有互相之间的感受分享,每进行完一个环节,老师就让大家以小组为单位,三三两两地进行分享。而这一场景在我们国内的学习语境中是很少见或者不存在的,如果学生忽然被老师强迫着这么干,会感到很尴尬,不知道从何说起,也就是俗称的“尬聊”了吧!
总之,从走进这里的现代舞课堂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着关于肢体动作和心灵连接的不同认知、探索的方式,隐现着现代西方文化心理的秘密,与我所习惯的中国的东方舞蹈文化有着那么大的差别,虽然我感到一阵阵诸多的不适应,但我认为我有必要去走近它、认识它,因为了解别人,其实也是为了更清楚地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