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村的鸡还没有打鸣,周大娃和着媳妇收拾着一些东西就出了门,大娃蹬着大梁自行车带着李秀芝往老丈人家赶,秀芝坐在冰凉的自行车后架上手里拿着一些换洗的衣服什么的,她冻的身体发颤向大娃结结巴巴道:“大,大娃,你说这要是被计生办的捉了去咋办啊?咱们村都被带走几个了,我心里怕啊。”
大娃趁着月亮的月色往前骑,他迈着力蹬着自行车,嘴里喘着气道:“没事,咱爹说了,让你生孩子之前先别回家,先出去躲躲,生完孩子再说,等孩子生下来了,计划生育的都对咱们没有办法了。”
“哦,可那鹏鹏咋办啊?哎,你让咱娘看好了他。”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咱娘说了,鹏鹏她看着,你放心吧。”大娃解释着,又用力蹬着自行车,向她道:“坐好了,天黑还看不很清,别摔着。”
“哦。”秀芝用力抓着大娃的衣服,坐在在那泥土路上咯噔的乱串的自行车,向着四周望着看不很清的天空,一阵害怕。
他们到了秀芝娘家门口,大娃放下自行车,用力拍着门,秀芝道:“这么早,我爹,我娘应该还没有起呢。”她也喊了一嗓子,道:“爹,开门,开门。”秀芝爹家的狗倒是机灵,听见外面有人狂叫的不停,一会大半个村庄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待了一会,只听见秀芝爹招呼了一声他家的狗,他训那狗道:“去,叫什么叫?”又向门外道:“谁啊?”
秀芝道:“爹,我,秀芝。”
“哦,秀芝,你怎么这会来了,你等一会啊,我去屋里拿钥匙去。”秀芝爹向她道,秀芝道:“恩。”
过了几分钟,秀芝娘也扯着嗓子从屋里跟着他爹出来,手拉着上衣,佝偻着身子向老伴道:“秀芝,她咋现在来了,有什么事啊?”
秀芝爹手里认着开门的钥匙,认了又认,向她不耐烦道:“问问问,我怎么知道。”他找到开大门的钥匙,拿着手里的电池矿灯去开门,门打开,只见大娃和秀芝站在外面,大娃向他们道:“叔,婶。”两个人向大娃和秀芝问道:“你们咋现在来了,走,进屋,快进屋。”
大娃扶起自行车向院里推,他向秀芝爹娘道:“叔,婶,秀芝这不是怀上了吗,计划生育都找我们几趟了,昨天晚上我和我爹去村长家,他说让秀芝先躲躲。”
秀芝爹听了明白,道:“哦,那就在这住下吧。”
进了屋,秀芝娘和着秀芝说话,秀芝爹坐在一旁凳子上点根烟吸着,他心事重重地。几个人聊了聊,说道哪个村哪家超生了,逃出去生了,罚了,哪家倒霉,还没生下来就被人流了,几个人说着心里一个比一个沉重。
大娃看了看屋外,眼看天色快要亮,他向秀芝爹妈道:“叔,婶,我得回去了。”
秀芝娘道:“吃过饭再走吧,大娃。”
大娃推辞道:“婶,不了,鹏鹏还在家呢,我得回家,不然他又要哭闹了。”
大娃爹站起身子,道:“那就回去吧,家里那么农活,家里还有小孩,回去吧,大娃。”
大娃推车车子出了院,他和秀芝爹妈道了别直接就回了去,骑着车子刚进村就发现村口停着几辆车,车子旁站着些人,那些人聊着天,吸着烟,他仔细打量着有几个人他还是熟悉的,他嘀咕道:“计划生育的人,哦,他们咋来这么早?”他心里扑通扑通乱跳,骑着车子就往家赶,远处看见家门口站着几个人,他到了家门口下了车子看见是村长和一些不认识的人,没等他开口,村长就向他道:“大娃,你媳妇呢,计划办来检查来了,找秀芝呢,她在哪呢?”
大娃看了看身边几个不认识的人,心里一阵害怕,他结结巴巴道:“她早上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村长向身边计生办王主任赔着笑道:“王主任,她说她媳妇出去了。”
“恩。”王主任眼都有看他一下,那王主任向面前的周大娃道:“周大娃,你们这属于超生,后果是很严重的。”说着指了指他家的破瓦房,扯了扯嗓子道:“周大娃,瞧瞧你家这三家瓦房,别耗了,再耗,你连你的瓦房都住不上。”
另外一个计划办的人指着前面一处房子道:“周大娃,你看看你前面那家的房子。”
大娃往前一看,只见他家前面周之星的房子房顶没了,他顿时傻眼了。
那计划办的人向他说道:“你家前面那个周之星带着老婆逃出去超生,他孩子是生了,但是罚款逃不掉的,罚款不交,说没钱,哼,他家牛已经给他牵走了,房子已经给他扒了,这就是超生的下场。”
王主任发怒道:“你们搞的我们不好做工作,上面骂我们,你们也别想好过。”
村长附和道:“该流不流扒房牵牛。”
大娃看了看自己的瓦房,听他们这么一说吓得心里直跳,村长见他愣在那里,喊他道:“大娃,愣什么呢,刚王主任说的,你听到了吗?”
大娃吓得结结巴巴道:“三根叔,我我,我听见了。”
那王主任见他老实巴交的,转身向村长道:“走走,上别家看看。”
村长陪笑道:“好好,主任,我领你去下家。”
大娃望着村长和计划办的人走远,他匆匆忙忙开门回家,他儿子鹏鹏躺在床上嘶哑着嗓子哭,喊着哭着,妈妈,妈妈,爸爸,爸爸。他进屋哄了哄儿子,等鹏鹏不哭了,他去厨屋张罗着去做饭。
之后的几个月里,计划办的人三天两头找大娃,他就这样提心吊胆地一边忙着农活,一边照顾着孩子,偶尔晚上会带着儿子去见秀芝,等再晚上摸着黑再回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超生,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