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汤面(作业)

文/庄庄

采野花的小侄女

沐雪躺在出租屋床上,电风扇呼啦呼啦地吹,感觉凉席和空气都烫得出奇。她从胳肢窝里抽出体温计,39.1度。撑着胳膊肘拉开床边的抽屉,在最里面角落的一堆药盒里找出退烧药和消炎药阿奇霉素,就着杯底一口凉水吞了下去,再度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妈,你今天回家好早呀!”子怡推门进来,看见妈妈在家,竟喜上眉梢。往常都是自己做完作业,妈妈才会赶回来。

沐雪使劲愣了愣眼睛,她全身乏力,爬不起来。退烧药在起作用,背后的衣服已经汗湿了,贴在身上。

“子怡,放学啦,你先做作业,妈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会儿就起来做饭。”说着,沐雪上眼皮就无精打采地落在下眼皮上。

子怡一岁的时候,沐雪因为老公出轨,就毅然决然离婚了。当时很多人都劝她不要孩子,再嫁容易些。她不干,说再苦再累都要带着孩子,孩子是她生活的意义所在。

沐雪读书不多,只是初中毕业,父母也都是种地为生,她不忍心再去寻求他们的庇护。带着孩子独自生活,吃了很多苦,硬是把自己拼成了一个男人。她做售楼工作,比谁都拼,只要有人看房,多热的天,多大的雨,她都去。售楼部的姑娘私下都叫她――拼命三娘。她眼神坚定地说,我跟你们不能比,你们有靠山,我只有要守护的人。我给我孩子承诺过,我不仅要把她养大,还要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家,而不仅仅是一个狭窄的出租房。

身体终究不是铁铸的,炎热的六月,先是骄阳似火,随后娃娃脸,说变天就变天,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她浇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说起来做晚饭的,可身子软绵绵的,没劲,一动还头晕目眩。

“妈,你是不是病了?我看你脸色不好,你别做饭了,晚上我来做吧,不会的地方您看着教我。”子怡放下手中的笔,跑到妈妈身边。

“好,那晚上不炒菜了,就下清汤面吧。”沐雪看着九岁的女儿,心里万千滋味涌上来。女儿从记事起,从来不问自己的爸爸是谁?他在哪里?像是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过爸爸一词。

“子怡,你不用燃气灶煮面条,不安全。把电饭锅放到地上来,用它煮。先倒进去两瓢水,烧开。”沐雪告诉下面条步骤。“这个过程里,你剥一个大蒜瓣,洗一点小葱,切碎,待会儿用得上。”

子怡按照妈妈的话去做。这是她第一次做清汤面,平时只是帮妈妈洗洗碗扫扫地,与火有关联的事情,不允许她碰。她把面条下到滚开的电饭锅里,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守候在旁边。

“妈妈,给面条里卧个鸡蛋吧。”子怡想着妈妈每次给她煮面,面条里都会藏一个鸡蛋。

在碗里加盐、酱油、醋、葱花、香油,舀上一勺开水,荡开,各种佐料的香味扑鼻而来。再把面条盛到碗里,子怡颤颤巍巍地给妈妈端过来放在床头,那个煮开花的荷包蛋貌似裂着嘴笑呢。

“妈妈,你吃点,吃了身体就会舒服一些。”子怡转身去拿筷子。

沐雪靠在床头,欣慰地望着九岁的女儿,还怀念着她奶声奶气蹒跚学步的样子,突然之间就像个小大人一样会照顾人了。

“妈妈,你快尝尝,我煮的清汤面。”子怡守在旁边,看沐雪夹起来一筷子放进嘴巴。“好吃吗?”

“味道很好啊,子怡,要是以后妈妈不在家,你饿不着自己了。”沐雪摸摸女儿的头。“再过几个月,我们的房子就交房了,等装修完,再敞一段时间,散散甲醛,我们就可以搬进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了。”

“太好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到处搬家了。妈妈,你要是再想吃面,我还给你煮。”

语文老师这周布置了一篇半命题作文,题目是《我第一次……》,子怡想了想,在作文本上郑重地写下《我第一次煮清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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