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碎片,用文字记录

我们单位的大楼其实不高,有七层。但经过去年底的整修,门口新建了四根坚挺的圆柱,加上大理石的墙体和行政执法机关的门牌,给人一种时尚而又不失庄重与威严的感觉。


每天早上,机关里上班的人都会准时踏上台阶进入门厅,然后沿着楼梯各自扎入各自的工作空间。我也不例外,我顺着一阶一阶的楼梯而上,从一层爬到五层,就如在攀爬着一种岁月的梯子。细碎的脚步使大楼经历着喧闹和安宁,繁杂与清静,每日如此,悠远无言。

  门房值班的老张夫妻,是从农村来的,在这里挣的钱不多,但很敬业。原来在家属院那边值班,今年办公楼门改造后,由于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就让老张夫妻俩各守一头,没日没夜的,说实话,很辛苦。平时,他很少待在值班室里,总是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踱,像个军人似的忠于职守,有时也会拿着扫帚和灰盒,在办公楼前面清理着前来办事的人们丢弃的拉圾。每天上下班,我们彼此微笑,算是打招呼。有时,我去值班室取汇款单和邮件,也会和他聊一会。他很谦和、厚道,总是乐哈哈的。时间长了,语言就成了多余的,似乎只有微笑才恰到好处。

  上楼梯,映在眼帘的,便是每层楼里雪白的墙壁,意蕴深厚的字画,装帧精致的哲语,衬托得偌大的空间,也使这里充满着一种动态与静态的文化生活气息。有早到的人已经在卫生间里咳嗽,还有人在冼拖把,哗哗的水流声连同脸盆与冼手台的碰撞声不时传过来,时高时低,拖着尾音,鼓捣着我的耳膜。到了五楼,向右拐,就是我的办公室了。我从计算机中心门口经过时,看到小薛眼睛盯着计算机,手里夹着一根烟,悠哉游哉。我常常庆幸自己还不会吸烟,沉闷着坐着抽烟的人,是无法感知烟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进入办公室,关上门,我就拥有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太阳还没有出来。也不知道,今天的太阳到底会不会出来。坐在办公桌前,我泡了一杯茶,茶是外地一个朋友给我寄来的铁观音。在开水的浸泡下,一粒粒茶舒展开来,成了大片的叶子。看着杯中的茶叶翻腾,沉浮,心绪里面就有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快感和欣慰。我喜欢喝茶,但不会品,只顾着喝,浓茶,微苦,暗香,喝一口沁人心脾,回味无穷,人生里有许多事,与此同理。坐在办公桌前,大口的喝茶,一杯茶就像沙漏一样,一点一点,不断把帮我把时间的平面磨平。这种平和状态其实很适合我,这些年来,我有些心灰意冷,失望的情绪日渐浓郁,为了逃避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我习惯隐藏自己,变得沉默了,变得落落寡和,变得波澜不惊。剥去种种浮华,我也渐渐看清一些我过去所不知道的东西,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冷漠,俨然一个生活的局外人。置身于其中,只感到那平淡的丝丝缕缕的光阴流动,而对发生于办公室外的其他一些事,则全然不知也不问。当然我的心头也还存了一些隐秘的暗记,关于旧人、旧事、记忆、情感、爱恨……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有时,我会盯上一张报纸看上半天,有时我也会蜷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书读。我读了一些书,读得很杂,散文杂志、自传小说,什么都看。生活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每一天都是如此平淡,无知无觉,无喜亦无悲。

 

 乡下人把过日子称为熬光阴,一个熬字,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尽在其中。其实在机关上班也是一样,那就是熬时间,熬资历。在这幢办公楼里上班的有五十多人,巨大的秩序裹挟着我们从不同的方向来到这里,按部就班地运行在各自的轨道上,忙忙碌碌。工作是为了生活,也是为了去改变生活。在经年累月的工作中,大家在庞大的时间潮里,挣扎着,彷徨着,敬畏着,慢慢萎缩,生机不再,大都变得寡语、木讷,在这个当中的角色转换,像台前幕后,像戏里戏外,像上妆卸装,又像一个事物的内涵与外延。对我们每个人来说,这是生存的必然。同事之间,偶然的晕俗玩笑,活跃着气氛,但过后依旧各怀城府。时间长久了,相互间的事便也置若罔闻,那一张张相熟的脸,也显得冷漠而无动于衷。所有的这一切在慵常的生活中就像做了一个梦,不期然来了又不经意地溜走了。

  太阳出来了。一抹阳光像云一样轻,不温不火,照在身上感觉舒服。转过头,徐徐的,漫不经心的向窗外看一眼,就看到退休的一位老领导在前面走,她夫人跟在后头,手里拉着他的小外孙女,相隔始终是有着两步远的距离。他们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走着,眉头紧锁,好似有重重心事。想当初,我去他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他端坐在在大靠背椅上,手指间夹着根烟,是那么的盛气凌人,性子急的一天要把一个月的工作干完。现在他是那样的慢悠悠,而且看到我们,曾经板着的面孔不见了,老远就会向你露出笑脸。说话做事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时碰到院子里站着和你聊天,会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但你不能有丝毫的不悦,只能耐着性子听。因为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需要打发,现在的他缺少的只是一个倾诉的对象。扭着脖子看,我就有了不适的感觉,长年的伏案工作,致使我的颈椎疼,稍稍扭一下就痛。所以我站起身来,看着他们走路的背景,很长时间不见他们了,所有的印象就淡了许多。他们走出了家属院的大门,走到街上,融入到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风从打开一道缝的窗子里进来,吹拂着淡黄色的窗帘,飘起,垂落下来;又飘起,又垂落下来,很有质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隔壁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循着窗户间的缝隙传过来,在我的房间里回响、飞翔。他们去参加业务会,人不在,但打电话的人可能不知道,一遍,又一遍。很执着地在响。我在窗前看到了晃动的影子,那是一只留守的鸟儿,沿着它的翅膀,鸟鸣声在耳边渐次展开,并轻快地朝蔚蓝的高处游走。


  有人来找我,是我多年前的一位朋友,在某个街道上开个小店,做着小本生意。和我握手寒暄,他表情有些唯诺,从兜里掏出一包黑兰州烟,抽出一支,双手直到我嘴边,还“啪”一下打开火机想替我点上。我说我不抽烟,你是知道的。他不好意思的将烟放在自已的嘴上,点烟,然后深吸一口,嘴里吐出了淡白色的烟雾,当然那些烟雾很快便被窗外吹来的风刮得无影无踪。于是给他泡茶,一边喝,一边说些新近的事儿。他说你最近还好吧。我说还行,就这样,上班下班,混工资。然后又说起身体,说起天气,说起了别的朋友,说朋友Z君在青海卖教材,去年赚了一百多万,最近又在欧式街开了个烤肉店,还挺不错。我说你的生意也好吧。他笑着对我说,不行呀,今年的人都不敢消费,生意和去年比差远了。物价涨了,成本增加了,利润空间越来越小,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最近管理分局又给他调税了,原来一月上四百多元,现在一下子调到了八百多元,翻了一番。而且房租也涨了,去年是一万,今年是一万三,主要还是因为房屋租赁业的税额也增加了。所以负担很重,照这样下去,他的小店就没法开下去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着他的难处,最后的目的是希望我能出面,给管理分局说一下,把定额调合适些。我呷了一口茶,静静听他倾述。我不是政策的制定者,也不是政策的执行者。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帮他把定额调下来,做为一名税务干部我也不能说定额不合理,不科学。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为因素。站在另一个角度,我有怨言,却不想也不能对朋友说出来。对于我的婉拒,朋友们极不满意,但我也不好说什么。有些人,有些事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他们从你的手心悄然滑落。有太多的无奈,常常是因为是我无能为力。

  近一段时间,我很少与外界联系,圈子小到伸手就能触到自己的呼吸。也许人过了四十这条线,对好多东西的兴趣就会发生转移。其实我有很多爱好,音乐,读书,写作,聊天,钓鱼,驾驶等等,每个爱好都在丰富生活的内涵,同时切割理想。每天我都坐在办公桌前,喝茶、看报、在键盘上敲打一些所谓的文字。或者上网。无所欲,无所求,无所谓。只有内心的一片恬适、安然、祥和……有时,也有电话进来。打电话的有基层的同事,也有我的同学和朋友,电话中我们会聊一些工作和生活方面的琐碎事情,互致问候和保重。大家总会说很忙,当然别人的忙我体会不到,我的闲别人也感受不了。除了给他们送去新年的祝福,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小舅舅的姑娘要出嫁,你有时间上去吗?你姐的公婆让煤烟打下了,差点要了命。张家的那跟人跑了的二丫头又回来了,李山贵前些天死掉了,还有你奶奶后天的周年忌日,早些准备我们上去……”时不时我还会接到母亲打来的这样的电话。

  生活中每天都在发生的一些相同的和不同的事,我将这些片断一一用文字记录,梦想、喜忧各自成行。因为在心灵的路上,我们永远没有尽头。

  看看时间,已是中午,我知道,又到了吃午饭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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