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我永远不会忘（1）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自我小时候懂事起，就没有看见父亲流过眼泪，可是从去年开始，父亲的眼中多次流出了眼泪。父亲的眼泪表达的是什么？这实在复杂，非只言片语能够说尽。

      有科学家研究过眼泪，说天底下的眼泪都是一样的，无论谁的眼泪都是相同，是由水、盐和其他少量物质构成，这结论的确对，但也不对，因为科学只知眼泪的“what”，而不是知眼泪的“why”。

      我仔细的回忆，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父亲从去年3月份一直到如今，一共流了六次眼泪。如果只谈眼泪的成分组成，那看到的都是统一的机械数据，谈此眼泪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父亲的眼泪之所以在我心中是如此的宝贵，因为这是他情感的自然流露，也是他心灵的真实表达。虽重量轻弱，但情质沉甸；虽样态消散，但价值仍存。

      从这眼泪中，得知了父亲的爱、温柔、伤感、怀念、不舍和挂牵。

这六次的流泪，从其原因来看，也可以称之为两种眼泪，每一种都值得回顾，其中承载着太多、太多......

      第一种眼泪，是他心的破碎，是他对妻子割舍不断的那种情怀。

      去年，2月27日，母亲病危，我从外地急忙赶回家乡医院，第二天医生就报给我们糟糕的消息，说母亲生命垂危，叫我们准备后事，这对我家来说真是晴天霹雳。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我们全家人聚集在母亲的病床前，看着昏睡不醒的她，心中无比沉重。当我一想到挚爱的母亲要离开我们，就不由得哭出声来，然而就在我难过的时候，耳边也传来父亲轻声抽泣的声音，父亲哭了。

        我不禁回忆起母亲初患心脏病时，她对病床前的我说，父亲曾告诉她：“我应该走在你的前面，你怎么先我而去呢？”当时我惊颤了一下，这是我头一次感受到亲人之间生死的牵绊，父亲深爱着母亲，不愿意她先他而去，不然他承受不了。但此时，父亲将要亲眼看见这话渐渐成为现实，面对于此，他内心该多么的凄凉和无奈啊！于是乎一个坚强得像铁一般的男子，凸地被无情的烈火融化，心变作一股热泉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来......

      3月10日，一个永远忘记不了的一天，下午2点20分左右，母亲那颗不知疲倦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她离开了深爱着她、她所深爱的家人，那时她才56岁。在那天夜晚，我守护在母亲的身体旁。父亲忙着招呼前来悼念的亲友邻舍，他真的好疲倦啊，从母亲病重之后，他就放下了生意，专心地、全时间地照顾他的妻子，曾经妻子细心周到的服侍他，现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妻子，整整10多天，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父亲似乎意识到自己体力不支，再不休息恐怕难以维系明日的葬礼，于是他衣服没有脱，就直接躺卧在我的脚那边，然后把头深埋在被子里，蜷缩着身体。

        不一会儿，从父亲那头就传来一阵强而有力的哭声，好像什么水闸被打开，水猛然地向外奔流。父亲又哭了，这是一种释放的哭泣，他曾压抑了好久，记得昨天母亲呼吸急促，看似快要不行的时候，我哭的泣不成声，父亲却显得格外冷静，他对我说：“她这样没有什么痛苦的走，反而是件好事。”所以我原以为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是此时，我明白了，不是他做好了准备，而是这样的准备他永无法做好。父亲在被子里大声哭泣，他再也忍不住了，与他相濡以沫30多年的妻子撇下他独自走了，他们二人携手相伴，在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也共同走过了最欢乐的路程，但现在只剩下他一人，有谁能知道痛失爱妻的痛是何等的痛呢？又有谁能明白破碎心灵的碎是如何的碎呢？人最真实的情感莫过于面对挚爱的人离世之时，死亡在爱面前的葬礼，眼泪是最好的鲜花。母亲，值得父亲如此。

      葬礼过后，亲友渐渐离去，一切变得平静起来，然而一次回忆和现实的碰撞，又引发阵阵波澜。一天夜晚，我待在一个房间里，忽然听见父亲的喊声：“你们上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你们？”过一会儿，我离开房间走进客厅，发现父亲站在那里哭泣，两只手拿着一个电动足浴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想不是好好的嘛，父亲怎么又哭了。看见眼前哭泣的父亲，我突然不知所措，有好多想说的话，但说不出口。于是我赶紧走上楼告诉还在家中的哥哥和姐姐，说：“快下来，爸爸哭了！”他们听闻，迅速下楼，姐姐身为女儿比为人子的我更懂父亲心，姐姐不住地安慰父亲，父亲一边哭，一边说起他伤心的原因。

      原来，他走到院子里，看见足浴盆搁置在地上，他好像忘记妻子已不在了，要像平常那样给妻子倒水洗脚，自从妻子身体抱恙，他在家几乎天天给妻子用足浴盆泡脚，以此来缓解妻子身体的病痛，时间一长养成了习惯。当他照习惯拿足浴盆倒好热水，进入房间要给妻子泡脚的时候，却发现妻子已经不在了，于是乎往日一幕幕给妻子倒水洗脚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中，心泛起了强烈的酸楚，眼泪也就如决堤般倾泻出来了。在父亲的心目中，即使妻子病了，能够服侍她，就是他的满足了。但可悲的是：树欲动而风不止，“夫欲侍而妻不在！”死亡硬生生地将原本合为一体的两人撕开了，留下的伤口鲜红滴血，即使时间在包扎它，但每一次回忆的盐散落在其上时，又添更多的疼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