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懒猪宝（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79971315/

昨日夏至，前阵子的酷热我猜想是前奏，为接下来的闷热、暴晒、大雨、台风各式主角热下场子，毕竟，不能让人小瞧了酷暑。只是冷血如我不觉前些时日难熬，独自宅家，不开风扇空调，任热气袭人，汗流浃背，倒也一身舒坦。我姐彻底服气，毕竟她是夏天不吹空调会死星人，难以想象我犹如苦行僧般近乎自虐的行径，太匪夷所思。

其实，我还挺怀念没空调的时光，没那么多便利的现代生活方式，虽然原始些，却朴素得让人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那么热腾腾、闹哄哄地在活着。

在小镇时，前巷的房子还未建起，那宅基地一经下雨，成了个天然小池塘。我哥不知从哪弄来的鱼竿，装模作样地钓起了鱼，还别说，运气好时真会给他钓上几条，也不吃，又将它抛进池塘，纯属打发时间。我是没那耐心的，加上下午外头热得很，我只愿在阴凉的傍晚时分搬张椅子置于边上，蜷缩在那窝个地久天长，半眯双眼任微风吹拂，凉快、清爽，闻着偶尔飘来的池塘腥味。

我妈会在门前洒大量的水，让地气蒸发，带走热量，夜晚摆上圆桌，喝茶吹水才不至闷热齁人。我家来往的人总是很多，我素来不善与大人闲聊，但若有茶喝，我倒也愿意与他们待一块，听着陈年旧事或是家长里短或是指点江山，不懂的地方问上一两句，有时被“奴仔有耳无嘴”敷衍过去，有时倒又牵扯出另一段故事，那时的我不懂问问题还是得有技巧这回事，要不得不到答案不说，还遭人应付。

天公也不是日日作美，它有时是不大慷慨的，任你再热，狠心如他也不成全你渴望纳凉的心。这时，大人会拿出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人造风也跟着若有似无，喝上一两杯清茶，再吹上一两段亦真亦假故事，不尽如人意之处似也可以忽略。有一年养蚕，我爸用细铁丝弯成一把团扇架子，待蚕吐丝，织成扇面，扇轻盈，轻轻一摇，风不费劲地散出凉意，可惜后来倒不知放哪去了，现天热，怪想念的。

十几年前的公园，由正门进去，是一大片宽敞的空地。夏天的夜晚，老板摆上几十张圆桌，卖雪糕卖炒冰卖炒田螺，还在前头中央的地方搭了个小舞台，客人可以上去唱歌，简直一小型露天KTV。晚饭后，我妈会带着我们上公园来，没有经常，夏天时，也就一周两三次吧。每次都要吃上三四个雪球或者一杯沙冰，不同颜色口味的雪球再配上少许花生，摆在巴掌大的白碟子上，端上来时还冒着丝丝幽冷。牙齿受不住那噬骨透心凉，用小勺子挖出一小点，含在嘴里，所有的冰凉都化开，浇在舌面，那一刹，仿似身体里的烦躁都被“滋滋”地蒸发掉，心里涌上无可比拟的幸福感。到底是个孩子，一份雪糕就能满足。

公园的露天KTV我是不敢上去献丑的，那么多陌生人，跑调了可就丢脸丢大了，只敢在家唱。彼时，镇上还不兴买六合彩，兴的是在家唱歌，近年风靡买码，家庭KTV便退出历史舞台，果然，当人热衷于金钱物质时，精神文艺就遭冷落了。那时新建的楼房大约会配置上一套音响，邀上三五好友、远亲近邻，听他们唱他们的歌，我至今都还记得谁谁喜欢唱什么，谁谁唱的时候台风最好，谁谁唱的好听自然，也不知怎么培养起来的审美，倒也有些许品味。

我最爱夏日的夜晚，有风，有星空。睡在阳台上，睁眼，便是近黑的墨蓝，就那么嚣张大气铺满眼底，再撒上细碎闪烁的星光点缀，我是不大喜欢月亮的，“月明星稀”，若月亮圆满了，我又该去哪寻碎钻？跟邻居屋子建的一样高，阳台只是一堵小矮墙隔开，有时会相约晚上上阳台睡。若当晚真的睡阳台，傍晚时分，我爸会上阳台，将下水口堵住，放上大量的水漫上淹着，到七八点时再去将水泻掉，这样地面不至太热，更晚些时候，地上也干了个七七八八，我们会铺上几张草席，就那样，听着大人吹水，享受着睡前故事的短暂时光，以天为被，迷迷糊糊睡着，直到隔天被日头晒醒。我也会跑去以前的邻居叔叔家（住老宅子时的邻居，因为的确很要好，搬了新家也常有联系）这么睡，大概他家比我家热还是怎么地，我竟无意识地把衣服掠了起来，敞开白花花的肚皮，隔天他当玩笑说时，我抵死不认，虽说是小孩也要脸面，也忘了后来还有没有在他家睡过。

到了大城市，我再也不曾看过泼墨的星空，再也不曾放肆地在阳台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