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中的自由 02

  我真心疼她，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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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老爷子三个儿子里第一个结婚的，在那个年代，便理所当然的住在了一起。妈妈天天给这一家六口做着饭，住在隔壁的一间小房子里，后来我出生了，对那间房子的清晰的记忆是，只有两个房间，打开门，勉强称得上客厅的小地方，再往里走一间卧室，而已。

在爸妈结婚第7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们往后的生活彻底的改变了。

那是一个晚上，我坐在外面吃橘子，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妈妈和老爷子发起了争执，已经要到打起来的程度，场面一度无法控制，而爸爸在门外抽烟，听着里面的争吵声，伴随我的哭声踱来踱去。真的要打起来了，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拽下了一把老爷子的头发，便是最后有力的反抗。从那以后，爸妈借钱，在村里的另外一头，盖了一座房。而被拽下来的那撮头发，被老爷子一直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不知道是否是留作纪念。

然后我们就搬出去了，借钱自己盖房子住了。

                             

后来我出去距离家四十公里的县里上学，距离家远了，一周回一次家，到一个月回一次家。即使我回到家里，看到老爷子来我家，我也不怎么会打招呼，这使他很气愤，便吼我，说学都上到哪里去了？他的怒吼并不会让我对他尊敬，只是一点一滴的，更加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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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大婶的家是结婚的时候老爷子出钱盖的，他会在自己喝多的时候跑去他们家耍酒疯，说因为这是我的房子，所以我想来就可以来。他们即使生气，却也无能为力。

我的奶奶从我记事以来就生病了，我亲眼目睹了她从拄着拐杖到每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再到每天只能躺在床上。老爷子每天意气风发的早出晚归，就只能让儿媳妇照顾奶奶，那时候我家已经搬出去了，就只剩大婶和小婶两人轮流照顾奶奶，但两个婶婶的关系一直不好，因为每个人都对对方有一些看法，至于这个看法怎么来的，最后她们坐下来聊天的时候，从“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中便知道了原因，有人从中挑拨，而这个人，就是老爷子。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都还小，真正让我对老爷子改变看法，甚至从以前的尊敬到反感最后到厌恶的事情，是我从婶婶们的聊天中听到的。

大叔结婚后，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却一直怀不上孩子，跑南跑北，各个医院都去过了，各种方子也都试过，就是怀不上孩子，就这样过了三四年，突然有一天，婶用验孕棒发现是两道杠，激动坏了，赶快告诉叔叔，大叔看到验孕棒激动的要跳了起来，于是他们便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盼望着这个生命的到来。

婶婶为了孩子的到来，受了不少苦，怀孕的时候身体浮肿，腿肿有妊娠纹，脚肿到穿不上鞋，就这样这个小生命就要到来了。这天婶婶一个人在家，突然觉得不舒服，直觉告诉她，可能是要生了，赶快给大叔打电话，大叔也慌了，赶回家后看着婶，就想赶快送去医院。给老爷子打电话，说开一下车送婶去医院，不知为何老爷子死活不愿意，不知道是因为他提前知道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姑娘，还是因为身边的事不如一个孙子来的重要，那天最后，大叔借了别人的车送婶婶去医院，我这才又成功迎来一个健康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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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妹妹来临的时候，奶奶，走了。

对于我来说，对奶奶的印象就是她每天都坐在沙发上，她在我小的时候抱过我，但我现在却感受不到那个温暖，奶奶卧病在床将近十一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过来的，我更不知道她和老爷子的婚姻，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那时候打女人基本上不算什么新鲜事，而老爷子的暴脾气，奶奶没有少挨打。奶奶在我的印象中，非常的瘦小，我实在难以想象她一个人养四个男人的样子，好不容易将三个儿子拉扯大，自己却生病，还没来得及享福，就这样撒手人寰。

奶奶走的时候，说实话我并没有流很多泪，因为自我记事开始我和她就没有什么故事，一年最多也就十天能见面，那是我觉得无所谓。直到过年去上坟的时候，旁边的叔叔说:“我家可怜的孩子连奶奶的面都没见过”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和奶奶相处时间最久的，我缺没有好好珍惜那时候的时光，甚至觉得他本该如此，我为自己感到羞愧。

我一直以为，老年人是沉稳，慈祥的代表。奶奶走后没两个月，老爷子找了一个奶奶来家里，那时候我算是多少明白一些事理，也听到大人们说了许多，我一下一股气涌上心头，我很为奶奶感到不值，18岁就结婚，一直照顾着老爷子，生了三个儿子养大以后，就生病了，生病的时候老公不管，儿子不问，最终就这样走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记得她。而地下的人尸骨未寒，地上的人便已经计划周全，那一刻我真希望在地下的人是他。

我真心疼奶奶。

这样的事儿媳妇参与不上，儿子们说两句就会被老爷子骂回去：“我的事你们不要管！”老爷子不会听他们的一句话，因为老爷子觉得自己是对的，而儿子们觉得要尊顺父亲的意思，才算孝顺，不论父亲说的对与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