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民勤:连古城谣

  红崖山水库


红崖山水库

  站在大坝上,水面波光粼粼。令人一忘记了时空存在,真以为到了一个人间仙境的水乡泽国。

  湖中央的小沙丘上,栖息着一群白天鹅。在这暮秋的日子里,它们远远地望着同样也在远远地眺望着它们的我们。人,动物和植物,共同栖息在地球这一块神秘的土地上,但却永远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一只天鹅高高飞起,在这微寒的风中。它把自己美丽的倩影投到寂静的湖面上,若一个仙女在翩翩起舞。有野鸭子双双嬉戏,交颈而游,悠然自得。一片水城,被一些蓝色的网子围住。听管理人员说,这里养殖着不少的鲤鱼和鲫鱼。当地人管它们叫“水库鱼”。还听说,每年高考前后,有大批人来购买此鱼,回家给要参加高考的孩子吃,以取“鲤鱼跳龙门”的吉祥。民勤,自古就是一个崇文尚学的地方,即是一条鱼,也被渡上了一层文化气息。

  湖边,有一位老人悠然垂钓。若有雪,会让人想起独钓寒江雪的水墨气息。只可惜,在这沙漠腹地,雪的影子太少见了。

  水库的西南侧,有一座低矮山体,由于土质显红色,故当地人把它称作“红崖山”,略为西北的地方,有一座黑色的山体,叫做黑山。民勤八景里的“红崖隐豹”、“黑山积雪”即出于此。但如今,豹子远去,雪无踪影,只有大片的荒漠和荒漠深处那些一时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们,独守着这一地的荒凉和寂寞。

  在一片寂静的树林中。有一个亭子叫“聚龙亭”,是湖区风景最为优美的地方。四周的树木,叶子尚未完全落去。榆叶梅七彩斑斓,展示一片小小秋景。

  远处,低矮的小山丘上,也有一个小小亭子,亭子前面挂着一面巨大的牌子,上面镂空刻着:“绝不能让民勤变成第二个罗布泊”,温总理的提词。

  远远近近,槐树的叶子大多已经落去。低处的小松树,用黑色的遮阳网罩着身子。也许只有这样,这些来自大山深处的树种才能存活下来。相比之下,那些生活在雪域之中的植物们是多么的幸福呀。它们喝足了雨水,享足了潮湿和温暖。在这世上,不仅人与人的命运不同,连植物的命运也是不径相同的。

  树林深处,藏着一个叫“鸭鸣湖”的山庄。看到这个名字,眼前顿浮现出一幅野鸭嘎嘎,芳草萋萋的葳蕤之景。

  相传,观音是东海上的佛祖。他相貌端庄慈祥,经常手持净瓶杨柳,具有无量的智慧和神通,大慈大悲,普救人间疾苦。当人们遇到灾难时,只要念其名号,便前往救度,所以称观世音。却不知,他何时来过这沙漠之中,或是无意,也许本是有意地将一瓣莲花遗失在这沙漠之中,才有了这神话传说中的一池碧水。

  路边,不时出现一些黄色的植物。同行的唐作家告诉我们,它叫香蒿子,上面结的就是我们常说的“黄毛菜籽”老家的时候,母亲常用它来给我们擀长面吃,那面顺滑、劲道,却不知,在此遇到。还有沙米,金色的叶子,藏着一些黑色的籽。

  再远处,有一段破败的长城。由于太远,看不清它的真实面貌。但只感觉,剩下的那一部分,被风蚀的找到不原样子了,只能依稀辨认罢了。

  历史呼啸而至,在我们的耳边打了个旋又飞离而去了。

  老虎口

老虎口的梭梭

  到了老虎口,大片的阳光,无私地铺在这一片寂静的沙区里。沙漠里,阳光是大自然馈赠的最丰盛礼物。

  在这里,绿色是一个虚妄的梦。时至初冬,沙漠里,植物基本都枯萎了。那些叫梭梭、黄蒿、白刺、猫头刺、或是盐爪爪、沙拐枣……的植物们。禁不住季节的摧残,显现出了荒败之景。几乎没有叶子是柔软的了,即使一棵小小的沙米,也硬如一柄锋利的小刀。在风沙的面前,植物们打起了本能的保护伞。生命是尊贵的,那怕是一颗草,活着,也是一种应证。

  风沙口上,有一个小小的木头凉棚。棚顶上,搭着一层干枯了的梭梭,发黑,七股八垭杈,不受驯服的样子。略显苍凉,若前世的一个梦,不小心走到了这里。

  夏天,治沙的人们在此歇脚。若有来参观的人,便站在这里向四周观望。渐渐地,也就成为一景了。

  不远处,有一些人在开机钻井。高高的钻井架,被寒风凛冽着。工人们,面色黝黑,穿着厚厚的棉衣在忙碌。其实,这才是初冬时节。

  老虎口,是民勤最大的风沙口。也是沙尘暴的产生地。这是一个叫当地人不寒而栗的地方。每当沙尘暴袭来的时候。狂风四起,飞沙走石,虎口怒吼,大地昏暗,成为民勤最暴虐的风沙口之一。

  对于沙尘暴,我太熟悉了。家乡,在离民勤不远的凉州。每到春天,一场又一场的大风从西北方向刮来。(或许就是从这个老虎口刮的)一时,天地昏暗,日月无影。春种时节,人们几乎在和狂风搏斗,才能把一粒粒的种子埋进地里。这几年推行地膜种植。但有时,一夜之间的大风,会把所有的地膜撕的一干二净;有时,会把田里已经长好的麦苗连根拨起,把那刚刚盛开的杏花、桃花,打得七零八落,花容失色。

  田野,无奈而又难堪,裸露着被狂风撕碎的面孔,在心里暗暗诅咒。

  此时,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猎猎寒风。劲吹着周围一片又一片沙漠植物,看不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只有莫大的寂廖和空旷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面对狂虐的自然,人的力量是伟大的。人,用智慧和勇气,与大自然做着殊死的搏斗。

  这个亭子的周围,分布着一片又一片人工种植的治沙屏障。有一片林子叫“组工林”,是甘肃省委组织部种植的梭梭林。梭梭,是目前民勤沙区分布最广,面积最大的人工培育林,其较强的抗旱性,表现出适应沙区环境的生长优势,对维护民勤脆弱的生态环境起着重要的作用。不仅能遏制沙化,改良土壤,还能恢复植被,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

  每个人的心情都非常的沉重。来到这里,感受不到大漠奇观给人的那一种娱乐和轻松,只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和焦虑。

  两天以来,我们不停地听到这一种叫梭梭的植物。刚刚读过董唐寿老师的《长城别》,书里,梭梭是一个勤劳勇敢的女子,为了爱情,为了幸福,她大胆而主动地去追求。而在这里,梭梭是一种遍布荒漠的沙生植物。它以它的奇效保护着沙漠绿洲。

  从瞭望塔向四周看,茫茫四野,数十万亩的梭梭林。纵横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沙漠网障。更远的地方,有黄色的沙漠,再远,一列山系,就是当地人说的北山。有一句话说:民勤城,没北门。原来北门是一座山呀!

  记忆里中,沙枣树是最好的沙漠保护植物。但走了二天的路,除了在库区见到了一片沙枣林外,其它的地方,也只是零星见到。由于缺水,现在沙枣树已经不多种植了。梭梭由于根系较小,对水的需求也小,只需在种植的时候浇上一次水,便可存活下来了。但要想给这十万亩的每一棵梭梭都浇一次水,那也是一项了不得的工程。

  在一株已干枯的梭梭面前,我单膝跪地蹲了下来。薄如翼的花朵,比指甲大不了多少,但繁而密,热情而明亮。没在开花的季节来过,不知道它的花呈什么颜色,但这历经沙漠阳光灼射的花朵还是蛰痛了我的心。见过数十万亩罂粟开花的场景。那种妖娆着毒素的花,美的令人心痛而窒息。无法想象,数十万亩的梭梭们,在沙漠深处开花时的盛况,不知是何等壮观,是不是生命中最美的一次盛宴。若人生之中,一场次忘乎所以的爱恋。如果爱,请深爱。然后,华丽转身,不留一丝遗憾。梭梭,以它生命中固有的顽强,紧紧拥抱,遏制着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前行的脚步。

  干枯的花蕊中,噙着一粒黑色的种子。那粒种子,随时都有可能被不期而至的狂风带走。却不知,离开了枝杆,还有没有存活的余地。我用手轻轻扡触摸它,一种颤抖的疼痛穿过我的手指。在这远离人间喧嚣的地方,它更象一个安静的女子,简单、快乐,默默地恪守着这一片广袤沙地,以一颗平和,自然的心灵独自清寂。

  有了这些女子们,昔日狂风肆虐的老虎口,变得安静了许多。这几年,民勤及周边县、区的气候都有所改变。上游的森林里,据说已经出现了多年不见的狼和熊瞎子。

  梭梭,用女性温柔的情怀,降服了这一只沙漠中最暴虐的老虎。

  梭梭存活三年之后,根部能嫁接一种叫“肉丛蓉”的沙生中药材。“肉丛蓉”,被人们称作“沙漠人参”,有壮阳补阴之奇效。在这个人人注重养生的社会里,无疑是一种好东西。管理区的人们,在保护沙漠的同时,大力推广种植,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收入。

  在沙漠穿行的过程中,我们一次又一次看到那些一米见方的沙漠网格,这就是管理所推行的各种治沙方式。他们用麦草、粘土、芨芨草,玉米杆,卵石,尼龙网,棉花杆……等一切可以利用的材料,来治理沙漠。甚至还独出心裁地研制出一种绿色的塑料“仿真树”。并在其间栽种了梭梭、拐枣、麻黄、猫爪爪……等各种各样的植物,形成巨大的群落。

  自然是伟大的,但人的智慧却永无止境。

  去过青海的黄沙头。一座东西横亘的沙化山体,远远望去,如一条黄色的巨龙。车每行至贵南草原,迎面就会遇上沙尘天气。但聪明的青海人,一样把它用一种网障牢牢地捆绑住。不少的地方,还长出了绿色的植被。那个地方成了每一个登上青藏高原的人们停车驻足的一景。也期望着,这个老虎口,最终会成为民勤生态旅游的一个美丽景点。

  坡口上,有一截胡杨树桩。仔细去看,它状如一只张着大口的老虎,不知是设计者的有意还是无意。根,被牢牢地埋在了地下。美丽的梭梭,牵住了它的脚步。那么,它只有无奈地狂叫了。

  青土湖

青土湖

  路过那个叫西渠的镇子,人们刚从一夜的沉睡中醒过来。

  生活这一块土地上的人们,一向以勤劳和俭朴为美德。小镇上,没有闲散的人。虽说已到了初冬季节,田野里,还是一派秋收景象。由于缺水,附近的一些村子都种植着棉花。白云一样的棉花,挑在已经干枯的棉杆上。田里,有三三两两的老人正在收棉花。如今的乡村,无论走到那里,村庄和田野里操劳的,都是这些年过华甲的老人们,固守着苍老的家园。

  不远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去的青土湖。

  青土湖,原名潴野泽。《水经注》称“碧波万顷,水天一色”。后来,由于自然条件的变化。潴野泽东西一分为二,其中西面的叫西海,也叫休屠泽,民国时期改名为青土湖。是当时民勤绿洲上最大的一个湖泊,水域面积仅次于青海湖。在老一辈人的记忆里,那里,曾是一个水草丰美的风水宝地。

  相传,每当风清月明之夜。湖中笙歌管弦,悠扬悦耳,数里耳闻,令听者沉醉不已。更有人说,有金牛潜伏于水下,逢天旱少雨,它便钻出水面,向四方喷洒雨露,使周围水气腾腾,时雨不断。庄稼经常获得丰收。后来,金牛被外国“长毛子”掠去,于是民勤便陷入了干旱的窘境中。

  这只牛,现已经成了小城人对水渴望的某一种象征了。小城中心的广场上,有一个举着水桶,骑着牛的男性雕塑。那个牛,是不是曾经消失的青土湖的那一只呢?水,是生长在这一片热土上每一个生命的宿命。

  二天的采风,满眼睛里都是这些干枯的植物。渐渐地熟悉了它们:梭梭、红柳、沙拐枣、沙蒿,花棒……。它们的名字,被我们一次次的提起,并深深地记住;它们的身影,干枯,憔悴,那一张张干渴而焦虑的面孔,一次次地刺痛了我们的心。真想带它们去高原呀,那一个水多,草好的富地!

  穿行在它们的部落里,倾听着它们或快乐或忧郁的诉说。由于缺水,许多的植物长的非常奇特。树枝粗糙而硬,拼命地向四个方面扭曲。有一种树叫沙拐枣,树身低矮,树枝遒劲有力。每一根树枝,时时刻刻都充满了挣扎和努力。植物的世界,也如同人的世界,极端残酷的生活环境,不得不以变异的面孔出现了。

  早就听说过这种叫胡杨的树种了,曾有活着三千年不死,死了三千年不倒,倒了三千年不烂的神奇传说。在路边的矮沙丘上,它们干枯,无语。默默地望着匆匆走过的我们,难道,它是被苍天遗弃的孩子吗?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样的一种生活环境呢?但谁又知道,它曾有一个温情而娇柔的名字——梧桐。梧桐,该是江南的树呀。点点梧桐兼细雨,是如何的多情而婉约呢。怎么流落至此,变异成了一种如此粗粝而又坚硬的树种呢。看来,无论是人,还是植物,适者生存还真是不泯的道理。

  半个世纪前,随着红崖山水库的建成,青土湖彻底的干涸。民勤的湖泊之梦完全破灭。西渠镇一个叫字云的村子,全村搬迁。如今,那个村子,已完全被沙子掩埋了。家园,从此成了游子梦中的一个伤痛。如同罗布泊,如同楼兰城,将永远消失在残垣断壁之中

  已是初冬时节,目光所及,都是枯黄和干涸。心,一次一次被这种粗砺蛰得生痛。

  湖底的沙丘上,残留着许多小小的贝壳、成堆的鱼骨和说不上名字的动物残肢。在常年的风化中,已经成了碎片了。那些银白色的痕迹,从千年的大风中走来,它们,是否还依稀记得曾在湖底戏嬉的快乐与幸福呢?

  走在湖底的沙丘上,软绵绵地沙子,多情地将我的鞋子拉了下去。我的脚踩响了千年前的一个哀怨的故事:当年驻牧青土湖畔的匈奴休屠王在与汉军的战斗中失利。他想率部投降,不料消息走漏,他被另一个匈奴藩王浑邪王杀害,并且抢走了他的祭天金人。他的部众因拒绝成为浑邪王的臣民而一齐投湖自杀。从此以后,青土湖里就出现了奇怪现象,每天晚上湖中就隐隐约约传出唱歌和演奏乐器的声音,歌声非常凄凉,可是怎么听也只能听清两个字:“失我”,“失我”。后来一个有学问的人经过此地猜到了歌的内容,原来是那首有名的匈奴民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失颜色。

  家园,是一个人灵魂的依附。无论身体漂泊的多远,只要有家在,根就在。而如今,远走他乡的游子,心中是否还能忆起这支幽怨的异域民歌?

  匈奴的脚步,已随着历史的背影远去了。那些曾经生活在这时的游牧民族,也最终做了一个漂亮的转身,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猎猎地寒风从耳边掠过,如同心里的一些痛,悄悄地来了又走了。

  2007年,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规划开始实施,通过关井压田、节水调结构等多种方式,青土湖地下水位有所上升,特别是2010年秋季以来,通过连续两年向石羊河下游下泄生态用水,青土湖出现季节性水域,最大时达10平方公里。湖区植被得到滋养,大片的芦苇从半个世纪的沉睡中悄悄醒来,一个苍苍茫茫的绿色湖区又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面对那片水域,我们几乎是迫不急待地跳下了车子。两天的行程,太多的荒凉和寂寞,在这突然而至的水域面前,人因激动而变得天真而浪漫。

  “……渴饮雪,饥吞毡,野幕夜孤。心存汉社稷,梦想旧江山,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兀坐塞上时听笳声入耳心痛酸。”是谁的持节而歌,从千年的风沙中郁郁走来?

  远远近近,是一片又一片黄色的芦苇。在风的吹拂下,她们欢快地舞蹈,有几丛,笑得前仰后合。硬是把诗经丛中,那个沉睡了千年的叫女子给惊醒了。她慵慵地,半遮粉面,在苍茫的芦苇丛中浅浅地笑着向诗人们走来。含笑而舞: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诗人们迎风而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几只鸟儿突兀飞过,几声清脆的叫声,令寂静的湖区快乐许多。

  那个叫字云的村子,带着水的味道,带着战马嘶嘶的鸣叫,从芦苇深处,湿露露地走来;那些曾经背井离乡的人们,捡起流离的痛苦,走进一个诗经中的童话世界里。

  水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一颗石子落到水面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有冰轻轻碎裂。青土湖,在半个世纪的沉睡中寂然醒来。

 三角城

三角古城

  刚进入三角城自然保护区,保护站的负责人就过来了。说是路口,也其实就是一个稍微平一点的沙地而已。站长是一个个子高大,面色黝黑的中年人,初看还以为有五十几岁,细问才知道四十刚出头。沙漠干燥的气候,不仅历炼了一批耐干旱的植物,还历练出一批外表粗沥而内心细腻的工作人员。

  站长怕我们听不清楚,拿着一个无线话筒讲解。有风轻轻掠过,把他的声音传出了很远很远。

  脚底下,是红色的沙烁和青色的石头。头顶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天空。除了汽车的马达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沙漠里的空旷,让人产生一种无所适从的焦虑。

  旧的管理站,还残存着一些过往历史的痕迹。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柏树和垂柳。这可是二天以来,我们见过的最大最绿的树。时光,总把它最令人难忘的记忆留存下来。

  车子一路颠簸,有几次,我觉得自己马上要从那个小小的窗口蹦出去了。旁边的唐作家一声一语,面色凝重地望着窗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沙尘从窗缝里挤进来,噪子干渴发痒,脸颊也又痛又痒。

  途中,不时有骑着摩托车的林区巡护员。迎着猎猎的寒风,穿行在沙漠之中。

  七曲八拐,终于到了那个叫三角城的古遗址。

  想象之中,一座古城,该是有着多么深厚而又庄严的面貌呀,至少,它应该从形式上来说是完整的。可是,眼前的古城,只不过是卧在沙漠之中的一座高一点的沙土台子而已。小的时候,我们常去腾格里沙漠中打沙枣,有时就上到烽火台上玩,还有矮矮的长城。看到长城,想起书里的秦始皇,又想起奶奶讲过的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老害怕那长城底下,是不是真埋个叫范喜良的男子。后来,才知道那是秦朝的事情,这儿的长城是汉代的。但无论是秦代,还是汉代,都离我们太远了。想不起古人的模样,只知道,修了长城是用来阻挡外族人的,外族人嘛,就是匈奴,鞑靼了,还把藏族人叫西藩,也是外族人嘛。

  想到匈奴,就想起那个叫呼延邪单于的男子。他是多么的渴望中原呀,中原的丝绸,中原的茶叶,还有中原的美女……。他骑在马上,天天向南遥望。后来,他就娶到了昭君姑娘,才有了后来的“昭君出塞”的故事。你说一个国家,国不泰,民不安了,就让女子去和亲,这算是怎么回事情呢?但和亲和出了一段佳话,还促进了一个民族的繁荣和发展。想来,也是一件好事。只是苦了那个江南女子,在漠漠寒风之中怀抱琵琶,一曲《昭君怨》,天上的大雁也动容。到了秋天,大雁一行一行南行,飞回老家给报信去了。

  而眼前这个破败的古城,曾就是精于兵事的汉王朝在这里修筑的一个重要的屏障呢!想想那时候,一个城堡,一段长城,就能阻止外族入侵的脚步。现在,手指一点,地球就化为灰烬了。

  曾是战马嘶嘶,兵戈萧萧,猎猎的大汉战旗在半个天空飘扬呀,怎么就忽然成了眼前的这一堆黄沙土墙呢?瞬忽之间,历史打上一个响亮的喷嚏,一切就结束了。

  古城,早已没有了形状。或许,那段土台就叫城墙吧,但它几乎完全的坍塌和沙化了,它脚下的沙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尘土在四周飞扬,脚下,是足有一尺多厚的黄沙。

  一行人,默默地爬上了那个残缺不全的古城。

  整座城池筑于一座高8.5米的土台上,台之东北部倾塌,使城址看上去略呈三角形,当地因名之“三角城”

  站在古城上,四周还是一望不到边的梭梭林。丛丛梭梭,拼命地长在那或大或小的沙丘上,风干燥而凛冽,吹的梭梭几乎全干枯了。后来知道,其实是它冬眠了。方圆虽说有十几万亩,但面对几十万平方公里的沙漠,它们还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从西面望去,有一块土地显出了红色,叫红沙梁。沙土是由于风化了红色的石头。西北侧,是黑山。往东北方向看,是茫茫的沙漠线。或许,更远的地方,还有长城的痕迹,太远了,或许是太小了,只能想象一下罢了。

  千年之前,这里曾是通往河套,漠南的要径,亦是匈奴等民族,部族南下的天然通道。秦汉时期,曾有“大小乔木,连跨数郡,万里鳞集,茂林荫郁”的记载。当匈奴的铁骑越过沙漠,跨过草原,南下中原的路上,这里曾以一道坚不可摧的障城,让匈奴望而却步。

  而如今,在这样一个常年风沙,人迹罕至的地方。古城和它曾有过的故事,只能一天天在风中飘逝了。

  此时,天空蓝得不见一片云朵。我又想起了刚刚下在雪域高原的那一场大雪。它们,为什么就不能稍稍挪一下脚步,来这一块极端干渴的沙漠里呢?

  城池的内部,残存着大量的古陶片。这些质地粗糙的陶片,摸起来很有质感。没有任何加工过的匠气味,只有天然和纯朴。它,笨笨地走过了几千年的风雨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无语地望着我们。捡起几片,带在身上,如同拾起一个历史的梦。千年之前,是谁用它烧火做饭,又是谁用它饮下了了一杯杯淳香的葡萄美酒?

  城中,有一个简易的木头瞭望塔。木头,已经被风雨侵蚀的几乎要断了。抬头仰望,除了空旷的天空,还能看到什么呢?

  相传,三角城为石羊河绿洲最北端的城垣遗址,曾为武威郡北上的重要城障。但如今,它却似时光深处一枚棋子一样,静静地卧在这一张巨大的沙盘上。

  因缘流转,起灭都不可预测。世间,没有谁可以真正地陪你走到人生的尽头。如同我们的到来,只是在古城打盹的空隙里,悄悄投下的一片长长的影子,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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