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国际关系的格局是两大阵营的对抗,资本主义阵营和社会主义阵营。随着上世纪末苏东解体,两大阵营的对抗结束了。
21世纪国际关系的主题是什么?
亨廷顿认为我们要重画国际政治的地图,这个地图怎么画?他说有一条“文化等高线”,每一个国家将重新认识自己属于哪一种文明,所以他这本书的书名就是《文明的冲突》。
如果说20世纪国际关系的主题是“我们站在哪一边”——是站在社会主义国家阵营一边,还是站在资本主义国家阵营一边,那么21世纪主题改变了,每一个民族、每一个国家都在问,“我们作为这样一个民族,我们是谁”?——从“我们站在哪一边”转为“我们是谁”?
21世纪的开局很不妙,如果以2001年作为20世纪的第一年的话,这一年发生了911恐怖主义袭击。911恐怖主义袭击事件的发生,似乎就证明了亨廷顿在上世纪90年代这本书所做的预言:文明的冲突全面展开。
文明冲突的根源是什么?
亨廷顿只是一个国际政治学家,他当然会有一定的哲学修养,但哲学不是他讨论的主题,他认为文明的差异、文化的差异一定会带来冲突。
我不这样认为。不同民族的文化的差异,并不直接带来冲突,不同的文化还可以彼此欣赏,彼此交流。
冲突的根源是资本的全球化。
资本和科技诞生于欧洲,它属于欧洲民族的天命,但资本主义这种生产关系一旦诞生,其本性一定带来世界史。
为什么?
资本就是不断增殖的货币,资本一旦停止增值,它作为资本就死了,它成了消费基金,资本的生存就是不断增殖,这是它的一个内在逻辑。由于这样的逻辑,资本一定要突破,一定突破欧洲的疆界,要把全世界人的消费需要看成是它的市场,把整个地球的自然资源看成是它增值的材料,于是它要征服世界。
资本带来了世界史,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诞生于欧洲之前并没有世界史,只有各个民族孤立发展的历史,资本的诞生结束了各个民族孤立发展的历史,把世界上各个民族都卷入了资本的运动,同时每一个民族又有他自己的文化传统和他的生活方式,他曾经的精神家园,这样就一定会带来不同文明、不同文化在同一个区域中的冲撞。
我们中华民族的一部近代史,就是不断面对来自西方的强势的西方文化挑战的历史。西方文化携带着资本和科技的力量,撬开了古老中华帝国的大门,我们无以招架,一败再败。
一部中国近代史就是中西文化对话、交流和冲撞的历史,或者我们更简明的说:一部中国近代史,也是中国人向西方学习的历史。
中国在自己的历史上第一次遇到了一个强势的异族文化。在这之前,我们的民族每一次与异族的文化相遇,比较之下我们一定有充分的文化自信,我们发现我们的文化远远高于异族的文化,我们甚至可能被异族征服,但是我们的文化反而会同化、征服这些征服者。
我们在历史上亡过两次国,一是元朝一次清朝,这些征服了我们的异族,它也必须充分进入中国文化,才能更好地统治这个民族。我们虽然国家亡过了,但是文化没有亡,所以清朝满族入主中原之后,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之一的顾炎武修改了原来那句话。原来那句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现在国家亡了,他把这句话改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是文化的概念。我们中国文化亡不了,但是终于在近代史开端,我们遇到了来自西方的强势的文化,这样就开启了一个中国人向西方文化学习的过程。
洋务运动----
首先学习的不是文化,而是学习西方先进的器物和技术,那叫洋务运动。李鸿章亲手创立了中国第一支海军“北洋水师”,但是一次战役全军覆没,那就是甲午海战,于是向西方学习的第二个阶段就来了,向西方学习先进的制度。首先想要学君主立宪制,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发动了戊戌变法运动,得到了光绪皇帝的支持,但是非常短命,才100天,叫百日维新。
推翻帝制---
中国知识分子继续探索,后来答案找到了:原来我们学的君主立宪制还不够先进,在西方还有更先进的民主共和的制度,于是革命派起来,认为中国的出路就是彻底的推翻帝制,赶走皇帝,建立共和的政体。这个运动的精神领袖是章太炎,政治实践家孙中山,经过多少次的失败之后,1911年辛亥革命结束了清朝的统治,推翻了帝制,建立了共和的政体。1912年亚洲第一个共和国诞生——中华民国。后来中国知识分子又认识这样到一点:光是制度的引进,不能在根本上解决中国的问题,再好的制度也要看执行制度的人是怎样的,旧人执行新制度效果还是旧的。
国民改造---
于是就提出了国民改造,他们认为国民性的改造才是根本,于是向西方学习的第三个阶段就来了:学习西方先进的思想文化。一个标志性的运动我们都知道,就是“五四新文化运动”,要拿西方的哲学,西方的思想来教导中国人,这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启蒙的主题。
启蒙不是指“启不懂科学之蒙昧”,启蒙是指树立独立的人格,五四新文化运动有两位主将,一位是胡适,一位是鲁迅。
鲁迅先生说,什么叫中国文化?中国文化就是奴才侍奉主子的文化。中国只有彻底的打破“主奴关系”,中国才有希望。
“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题已经被鲁迅先生讲的非常明白了,那么我们现在问一个问题,“五四新文化运动”实现了它的目标没有?我们真能做到拿西方的思想来改造中国的国民吗?
我们向西方学,直到今天100多年了,我们在许多方面看上去是充分的西化了。别的不讲,就讲中国的教育体系、课程设置,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乃至大学的基本课程体系是西学,只有少数科目有一点中国文化,比方说语文课总得讲一点中国的古典诗词,有一点中国文化了,历史课总要讲一点中国的史学,也有一点中国文化,除此之外一律的西学。
那么我们问:经过100多年,我们虚怀若谷、认真勤奋的向西方学,我们成了西方人没有?我们还是中国人。
我们今天还在这样一个中西文化的对话和冲突之中,他进入我们每一个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之中,包括家庭的亲人的关系——我们今天如何做父母,我们如何跟孩子打交道……我们骨子里有儒家的精神,我们希望把我们的价值观,让我们的下一代来接受,但下一代在互联网上不断的接受许多西方的价值观念,于是就在难免在家庭内部发生中西文化冲突。
我们的孩子比方说80后,80后在他成长的过程当中,一度以为自己是世界公民,随时准备出国留学,他们以为中国人只是一个人种学概念。后来一部分80后确实留学去了,他们到了西方生活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充分意识到自己是中国人,这叫遇到了“文化震荡”,所谓culturalshock,现在,在海外的80后90后的留学生,恐怕比中国大陆的学生更爱国,所以中国人不是一个人种学概念,是一个文化属性。我们如何获得中国的文化属性?——在汉语中。只要汉语是我们的母语,我们对世界的基本理解的框架就是汉语给予我们的,汉语也给了我们中国人最基本的生命情感和人生态度。